陈星的惊呼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刚刚因全民愿力汇聚而生出的微弱希望扑灭。
监护室内,空气凝固了。屏幕上,代表裂缝内部那个未知存在的能量信号急剧膨胀,贪婪地吞噬着由全城意念汇聚而成的金色愿力。那原本温和的愿力光芒,此刻在探测器中竟显露出被拉扯、扭曲的迹象,仿佛成了滋养怪物的食粮。
“它在利用愿力定位!加速突破裂缝壁垒!”陈星的声音带着绝望,“能量级别……超过以往任何记录!我们……我们好像帮了倒忙!”
周凛一拳砸在墙壁上,牙关紧咬。
病床上,陆沉舟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监护仪再次发出刺耳的警报。通过共生链接,姜眠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冰冷、贪婪、充满毁灭意味的意志,正透过裂缝,如同实质的触手般扫过这座城市,最终,牢牢锁定了这个房间,锁定了她和他——这两个与补天石紧密相连,并且刚刚汇聚了庞大愿力的“源头”!
逃?已经来不及了。裂缝的震荡加剧,空间开始出现细微的扭曲波纹,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彻底撕开。
姜眠低头,看着陆沉舟因痛苦和虚弱而苍白的脸,看着他即便在昏迷边缘,依旧紧蹙着透出不甘与担忧的眉头。一个疯狂而决绝的念头,在她心中瞬间成型。
她猛地抬头,眼神里所有的犹豫和疲惫被一种近乎燃烧的平静取代。
“周队!陈星!帮我准备点东西!”她的语速极快,却异常清晰,“一套干净的病号服,给他换上。再找块红布,什么都行!另外……”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阴沉天空下,那些依旧在隐约闪烁的、代表全民愿力的微光,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通过那新生的、连接着她与万民意念的微弱通道,将自己的意志传递出去:
“诸位!今日,我姜眠,与陆沉舟,于此地,缔结婚约!请天地见证,万民为凭!此心此念,坚逾金石,愿以我身,平此灾劫!”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某种玄奥的韵律,穿透了病房的壁垒,回荡在无数正在祈祷、舞蹈、折纸鹤的人的心头。
所有人都是一愣。
婚礼?在这种时候?
但下一刻,一股更加悲壮、更加凝聚的意念,如同百川归海,汹涌而来!不再是单纯的祈求平安,而是带着祝福,带着嘱托,带着一种“我们与你们同在”的悲壮共鸣!愿力的光芒骤然变得凝实,虽然依旧被那裂缝中的存在吸取,却更多了一份沉重的、带着誓约力量的羁绊!
周凛瞬间明白了姜眠的用意。她是要用这场极端情境下的“婚礼”,将两人与补天石的联系,与这汇聚而来的万民愿力,进行最后一次、也是最彻底的绑定!以“婚约”这蕴含天地规则与人类最真挚情感的形式,作为最终决战的祭礼与号角!
“快!按她说的做!”周凛低吼一声,亲自带人行动。
很快,陆沉舟被小心翼翼地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蓝色条纹病号服,虽然依旧躺在移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但至少看起来整齐了一些。一块不知从哪个应急箱里找出来的深红色绒布,被仓促地盖在了他的身上,权作“喜被”。
姜眠自己也简单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和衣服,站到了陆沉舟的床边。没有婚纱,没有妆容,只有一身疲惫,一头刺目的银发,和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老阎!”姜眠对着空气喊了一声。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病房内的光线微微一暗,一个模糊而威严的虚影缓缓凝聚,正是阎王。祂的投影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淡薄,显然维持跨界投影对此刻的地府也是巨大负担。祂看着眼前的景象,古井无波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复杂的动容。
“汝等……当真决定如此?”阎王的声音直接在众人脑海中响起。
“少废话,证婚!”姜眠言简意赅,目光死死盯着窗外那越来越不稳定的天空。
阎王虚影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肃穆开口,声音仿佛带着古老的回响,穿透现实与维度的界限: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阴阳有序,人鬼殊途亦可有情。今有阳世女子姜眠,阴司认可之行走;阳世男子陆沉舟,身负至阳玄魄之体。二人于灾劫降临之际,愿以婚约为契,同心同德,共赴危难。尔等灵犀已通,性命相托,可愿结为夫妇,自此福祸相依,生死与共?”
姜眠伸出手,紧紧握住陆沉舟那只没有输液的手,他的手指冰凉,但她握得无比用力。她看着他那双因听到誓言而勉强聚焦的眼睛,清晰而坚定地说:
“我愿意。”
几乎在姜眠话音落下的同时,陆沉舟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气音,伴随着呼吸面罩上的白雾传出:
“…我…愿意。”
没有盛大的场面,没有亲朋的祝福,只有冰冷的医疗仪器滴答作响,窗外是即将降临的灭世危机,身旁是模糊的鬼神虚影和全副武装的战士。这或许是世界上最仓促、最简陋,却也最沉重、最悲壮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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