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蕙将绣囊轻轻塞入袖中,指尖触到里面碎玉的棱角,微微有些扎手。她没有再看那方染血的帕子,只合上了妆匣。铜镜映出她的面容,脸色苍白如纸,唯有唇色红得刺目。
春桃立在门口,手里紧攥着一把小银剪,指节都泛了白。她一言不发,眼神却绷得极紧,仿佛随时会冲上前去护主。
“走吧。”薛明蕙轻声开口,声音软得像风拂帘幕,“去前厅。”
她扶着春桃的手缓缓起身,脚步虚浮,边走边咳。每行几步便要停歇喘息,连路过的丫鬟都不由得多瞧她两眼。有人低声嘀咕:“这病身子还能撑几天?”另一个应道:“崔姨娘好心给她缝了冲喜囊,她倒不领情。”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钻进薛明蕙耳中。她低着头,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并未反驳。
前厅早已摆下宴席,花木盛放,宾客三三两两闲谈。崔紫菀坐在主位侧旁,一身秋香色袄裙,发间簪着三支点翠金簪,正含笑与几位夫人寒暄。见薛明蕙进来,她立刻起身迎上,牵住她的手,力道不重,却难以挣脱。
“蕙儿来了。”她语气温柔似水,“绣囊带好了吗?昨夜我亲手缝的,一点都不能出差错。”
薛明蕙低头看了眼胸前悬挂的青绸锦囊,点头道:“一直带着,从未离身。”
崔紫菀笑了,指尖轻抚过绣囊表面,似在查验什么,随后挽着她走向座位。
刚落座不久,丫鬟端来热茶。薛明蕙接过时故意手一抖,茶水泼洒在袖口,洇开一片湿痕。
“哎呀,真是身子不争气。”她轻咳两声,抬帕掩唇,放下时,帕角已沾上一抹暗红。
众人纷纷侧目。一位老夫人叹道:“这般虚弱,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崔紫菀也跟着摇头:“所以我才让她带上绣囊,求个平安。”
薛明蕙不语,低头啜茶,目光悄然扫过全场。她心里清楚,真正的好戏,还未开场。
果然片刻后,外头一阵骚动。一只黑猫不知从何处窜出,毛色油亮,双目泛黄,直扑席面而来。它跃上桌沿,尾一甩打翻酒杯,随即猛扑向薛明蕙胸前的绣囊!
“啊!”女眷们惊叫四起。
薛明蕙下意识抬手遮挡,却被猫爪一抓,绣囊当场裂开,一块碎玉滚落地上,夹层中洒出些许白色粉末,细若霜雪,在阳光下一闪,竟泛出淡淡蓝光。
满堂骤然寂静。
崔紫菀脸色大变,猛地摔了茶盏,瓷片四溅。“这是什么?”她声音尖利,“鹤顶红!你竟敢在赏花宴上下毒?”
众人哗然,纷纷后退。有人颤声指向薛明蕙:“她...她是想害主母!”
薛明蕙却不慌不忙。她缓缓弯腰拾起那块碎玉,捻起一点药粉,凑近鼻尖轻嗅,忽而冷笑一声。
“姨娘说这是毒?”她抬眸,目光清冷,“那您可否说说,这块玉是谁放进我绣囊里的?又是谁,亲手缝上了夹层?”
崔紫菀一怔,强压怒意:“我为你祈福,难道还错了?”
“错不错,问您的贴身丫鬟便知。”薛明蕙忽然看向崔紫菀身后那个低头垂首的小丫鬟,声音不高,却令人心头一紧,“你袖中的东西,是否与这块玉一模一样?”
那丫鬟浑身一僵,手猛地往回缩。
春桃早有准备,一步上前拦住,伸手探入其袖袋——果然掏出一块碎玉,形状大小与地上的分毫不差。
“这...这不是我的!”丫鬟慌乱否认。
“不是你的?”薛明蕙缓缓站直,声音虽弱,却字字清晰,“那昨夜我在偏阁换衣时,亲眼看见你蹲在绣架旁,将同样的玉塞进布料夹层。你还用了胶线,手指上粘着一丝青绸,我都看得真切。”
丫鬟脸色瞬间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
崔紫菀终于变色,眼神微闪,似被戳中心事。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冷声道:“胡言乱语!分明是你栽赃!”
“是不是栽赃,查一查便知。”薛明蕙不再看她,转而向席间一位年长族婶行礼,“请您做个见证。若这药确是我所藏,我甘愿受罚;若非如此,那动手缝囊、递药、换玉之人,又当何罪?”
族婶皱眉点头:“理应彻查。”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两名管事嬷嬷快步走入,捧着朱漆托盘,上覆素巾。
“回禀夫人,”一人躬身禀报,“方才搜了柳枝姑娘的柜子,在最底下发现半包未用完的鹤顶红,还有这张纸条。”
她掀开素巾,取出一张折叠信笺。
崔紫菀瞳孔骤缩。
薛明蕙神色平静,仿佛早已预料。
嬷嬷展开信纸念道:“三日后赏花宴,借绣囊藏毒,嫁祸庶女,事成后赏银二百两。”
满座哗然。
崔紫菀猛然站起:“假的!定是有人陷害我!”
“是不是陷害,”薛明蕙忽然开口,声音不高,“不如问问这药从何而来?宫中禁药,市面岂能轻易购得?”
此言一出,崔紫菀身形一晃,嘴唇颤抖,竟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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