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发的空屋仿佛一个被精心布置的舞台,而那个咧着嘴的诡异小丑木偶,是舞台上唯一的、沉默的演员。
现场取证人员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将木偶提起,放入透明的物证袋。它那鲜红的笑容在袋中扭曲,仿佛隔着塑料在对所有人进行无声的嘲弄。
沈墨池没有跟随大队撤回,他停留在桌旁,俯身仔细观察木偶之前所在的位置。无影勘察灯的光线打亮桌面,在积尘中勾勒出木偶底座清晰的轮廓。
“陆队,”他轻声唤道,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陆延昭走近,顺着沈墨池指尖所指的方向看去。在木偶底座轮廓边缘,光线照射下,能看到几点极其微小的、暗红色的碎屑,与木偶身上鲜艳的朱砂颜料不同,这红色更深、更暗,近乎褐色。
沈墨池用最细的取样针,极其精准地将那些碎屑收集到微量化证物管中。他对着光看了看,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微凝。
“初步判断,不是颜料。质地更接近……干燥后的血痂。”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是陈旧性的。”
死亡的木偶道具师,空置三年的旧屋,一个近期被放置于此的、带着陈年血痂碎屑的木偶。
线索在这里打成了一个诡异的死结,却又从另一个方向,透出一丝微光。
回到市局,兵分两路。
陆延昭主导对“春风木偶剧团”其他成员的深挖排查,尽管希望渺茫,但这是刑侦的规矩,不能放过任何一丝可能。
而沈墨池则直接扎进了法医中心实验室。那个带着血痂碎屑的木偶,以及从赵快乐指甲缝中提取的木质纤维与颜料,成了他此刻唯一关注的世界。
实验室里只有仪器运行的轻微嗡鸣。高倍显微镜、光谱分析仪、DNA测序仪……现代科学的精密武器被逐一启动,瞄准那些微不足道的物质碎片。
时间在等待中流逝。当窗外天色渐暗,城市华灯初上时,沈墨池实验室的门终于被推开。
他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清明。他将一份初步检测报告递给在门外等候的陆延昭。
“木偶底座的血痂,DNA鉴定结果与王德发户籍档案中留存的生物信息样本不符。”沈墨池的第一句话,就推翻了最直接的猜测。
“不属于王德发?”陆延昭眉头蹙起。
“嗯。”沈墨池点头,“而且,血痂的氧化程度显示,其脱落时间,远在王德发死亡之后。是近期才沾染到那个木偶底座上的。”
一个不属于房主,却又近期出现在空屋木偶上的血痂。这意味着,放置木偶的人,很可能在近期受过伤,或者,他接触过带有这血痂的物件。
“至于木质纤维和颜料,”沈墨池继续道,语气更为笃定,“与木偶材质成分完全一致。可以确定,赵快乐临死前接触过的,就是同源乃至同一个木偶身上的东西。”
线索的丝线,在科学的照耀下,开始重新缠绕、连接。它们绕开了已死的王德发,指向了一个活着的、神秘的“操纵者”。
“如果王德发不是目标,那凶手为什么会引导我们去那里?”陆延昭沉思片刻,目光锐利地重新投向那份关于“春风木偶剧团”的旧档案,“除非,他要我们看的,不是王德发这个人,而是与剧团相关的……别的什么东西。”
他迅速翻阅着档案后附的、当年所有被询问剧团成员的名单和简陋地址记录。大部分地址早已失效,人名也淹没在时光中。
就在几乎要再次陷入僵局时,一个不起眼的备注引起了陆延昭的注意。在名单末尾,一个名叫李素珍的女成员旁,用铅笔模糊地写着一行小字:「剧团解散后,于文化街经营“线廊”手工艺店,疑。」
“疑?”陆延昭指尖点在这字上。
“当年的记录员可能只是表示存疑,或觉得其职业转变值得注意。”沈墨池分析道,“‘线廊’……这名字,很有趣。”
与文化、与线相关。而木偶,正是被线操纵的。
这微弱的、几乎被遗忘的线索,成了黑暗中唯一可见的萤火。
事不宜迟,两人立刻驱车前往档案中提到的文化街。这是一条充斥着仿古建筑和文艺小店的老街,在夜色和霓虹招牌下,别有一番风情。
他们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家名为“线廊”的店铺。门面不大,橱窗里陈列着一些手工布艺、编织品和几个造型古朴的提线木偶,在暖黄色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宁静而富有匠心。
与之前空屋的死寂截然不同,这里透着生活的气息。
陆延昭与沈墨池交换了一个眼神,推门而入。门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店内空间不大,四处悬挂着彩色的丝线和未完成的手工作品。一个头发花白、身形清瘦的老妇人正背对着他们,在工作台前低头缝制着什么。听到铃声,她缓缓回过头。
她的脸上布满皱纹,但眼神却异常清澈平静,看到身穿警服的陆延昭,也并无太多讶异,只是温和地点点头:“警官,有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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