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显然是在试探。陆砚昭心中暗道,面上却不动声色,开始编织早已构思好的理由:“孩儿那日听小厮说井堵了,便想着下去看看。只是身子不便,只好让他们把灯吊下去。井壁青砖松动,多半是年久失修,有砖石脱落卡住了泉眼。孩儿想着,若是硬勾,怕把更多砖石勾下来,便用重物撞击,将那卡住的砖石震松,如此便可落下去了。不过是些粗浅的道理,让父亲见笑了。”
他将现代的物理原理用最粗浅的语言表达出来,归结为“粗浅的道理”,既解释了事情的经过,又不至于太过惊世骇俗。
陆崇渊静静地听着,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在思索他话中的真伪。半晌,他才缓缓道:“你能想到这些,倒是比以前长进了。看来,这一跤摔得未必是坏事。”
这算是难得的一句褒奖了。陆砚昭心中微松,面上却依旧恭敬:“孩儿以前顽劣,让父亲和母亲操心了。以后定会好好改过,不再惹是生非。”
“改过?”陆崇渊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带着几分深意,“你今年十七了,也到了该懂事的年纪。镇国公府的子孙,不能只做个斗鸡走狗的纨绔。”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书案上的卷宗,语气也随之变得严肃起来:“你可知,如今朝堂之上,是何局面?”
陆砚昭心中一凛,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他定了定神,根据记忆中的信息,小心翼翼地回答:“孩儿听说,当今圣上励精图治,任用贤能,朝政清明。只是……”
“只是什么?”陆崇渊追问。
“只是……”陆砚昭斟酌着词句,“只是近年来,各地水旱灾害频发,流民渐多,国库也并不充裕。而且,北方鞑靼屡犯边境,南方亦有土司不稳,朝堂之上,关于如何治国安邦,似乎也有不同的声音。”
这些都是他从《大明会典》和原主记忆中拼凑出来的信息,虽然不够深入,但大致说出了弘治朝中期的主要问题。
陆崇渊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倒是知道些皮毛。不错,如今圣上虽有中兴之志,但内忧外患并存,朝堂之上,亦是暗流涌动。”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皑皑的白雪,声音低沉而凝重:“我们镇国公府,自太祖皇帝时便立下赫赫战功,得以世袭罔替。历经数朝,能有今日的地位,靠的不是祖宗的余荫,而是每一代子孙都要懂得审时度势,恪守本分,更要懂得为君分忧,为国尽忠。”
陆砚昭静静地听着,心中却是波澜起伏。这位父亲看似在训诫,实则是在向他透露家族的生存之道,甚至隐隐有将他纳入家族核心的意思。
“你大哥砚青,如今在宣府练兵,将来是要镇守边疆的。你妹妹明瑶,虽为女子,却也懂些诗书谋略,将来嫁个好人家,于家族亦是助力。”陆崇渊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陆砚昭身上,“而你,砚昭,你将来的路,打算怎么走?”
这个问题,如同一块巨石,砸在陆砚昭心头。他知道,这是父亲在问他的志向,更是在问他是否有资格成为镇国公府真正的继承人之一。
穿越前,他是警校教官,心中装的是现代的法治与正义。穿越后,他成了明朝的国公府二公子,身处截然不同的时代和环境,他的志向,也必须随之改变。
他抬起头,迎上父亲锐利的目光,眼神坚定而沉稳,缓缓开口:“孩儿以前愚钝,只知享乐,从未想过这些。但如今既然活了下来,便不想再虚度光阴。大哥能征战沙场,孩儿虽文不成武不就,却也愿尽己所能,为父亲分忧,为家族尽孝,为朝廷效力。”
他没有夸下海口说自己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是从家族和朝廷的角度,表明了自己的心意。这既是他的真实想法,也是此刻最稳妥的回答。
陆崇渊盯着他看了许久,久到陆砚昭几乎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才见他缓缓点了点头,眼中的审视终于化为一丝认可。
“好,你能有此心,为父很欣慰。”陆崇渊走回书案后坐下,拿起一份卷宗,递给陆砚昭,“这是户部刚发来的关于京畿地区灾荒的奏报,你看看,说说你的想法。”
陆砚昭心中一喜,知道父亲这是要开始考察他的实际能力了。他连忙起身,双手接过卷宗,回到座位上仔细阅读起来。
卷宗里详细记录了京畿周边几个州县今年秋收以来的灾情,以及官府的应对措施。由于今年夏天雨水过多,导致多地农田被淹,粮食减产,如今寒冬已至,不少灾民缺衣少食,开始涌入京城周边,情况颇为严峻。
陆砚昭看完后,沉吟片刻,开始分析起来:“从奏报来看,灾情主要集中在顺天、保定等府,尤以顺天府的通州、香河等地为重。官府目前的应对之策,主要是开仓放粮和设立粥厂,但似乎效果有限,灾民仍在不断涌入。”
他顿了顿,继续道:“孩儿以为,开仓放粮虽是应急之策,但京畿粮仓储备有限,若灾情持续,恐怕难以为继。而且,设立粥厂容易引发混乱,也可能滋生贪腐,粥米被克扣的情况恐怕难以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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