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宏看着慕卿璃这梨花带雨的模样,再想到今日接风宴上那赫连老贼咄咄逼人的模样……
他眸中寒光乍现,指节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狼首佩刀。
他素来以为将凤凰命格之事瞒得密不透风,此刻却惊觉自己算漏了一着……
女子争风吃醋时的狠绝。
帐中烛火噼啪作响,映得他脸色阴晴不定。
玉夫人平日虽娇纵,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副痴心模样,倒叫他忘了这女人在深宅后院经营多年的手段。
如今想来,那日城隍庙前老道断言天命时,她派来的眼线怕是早已将消息递回了赫连府。
好个赫连家......
他齿缝间溢出冷笑。
今日宴上那番冠冕堂皇的说辞,什么异族女子不堪为妃,分明是怕这真落在三王府,断了他们赫连氏日后问鼎中宫的路。
他倏然攥紧拳套,玄铁护指在灯下泛着冷光。
这些年与赫连家虚与委蛇,原以为早已将这支势力牢牢握在手中,却不想终究被反将一军。
那老狐狸表面忠心辅佐,暗地里却早将算盘打到了龙椅之后的位置上。
王爷?
慕卿璃怯生生递来重新温好的参汤,眼尾还挂着将落未落的泪珠;
可是卿卿说错话了?
耶律宏凝视着汤面上晃动的烛影,忽然想起幼时围猎所见……
母狼为了护崽,连猛虎都敢撕咬。
如今这北夷王庭里,谁不是藏着满口獠牙?
他接过瓷碗时顺势握住那双微颤的柔荑,声音里淬着冰刃:
卿卿放心,本王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的爪子更利。
帐外夜枭凄厉长啼,撕破了草原的宁静。
慕卿璃感受到耶律宏紧绷的身躯,知他心中天人交战。
她将脸埋在他胸前,在玄色衣料遮掩下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冷笑,再抬头时却仍是梨花带雨的娇柔模样。
“王爷......”
她纤纤玉指揪住他衣襟,力道恰到好处地泄露着不安;
“您答应卿卿,不论是谁……即便是北夷王要人,您也绝不会将卿卿让出去,可好?”
她刻意在“北夷王”三字上落下若有似无的重音,随即又化作哽咽:
“卿卿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若真有那一日......妾身宁可玉碎,也绝不负了王爷。”
这番话如淬毒的银针,精准刺入耶律宏最敏感的神经。
他猛然惊醒……
若凤凰命格之事当真泄露,最该忌惮的岂止是赫连家?
他那雄狮虽老、余威犹在的父王,才是最能名正言顺将凤凰据为己有之人!
想通这一层,宴席上种种违和之处顿时豁然开朗。
为何赫连阿提敢如此强硬?
为何父王要单独召见?
一切都有了答案。
“痴儿!”
耶律宏猛地将人按进怀中,铁臂箍得她生疼,语气却带着近乎癫狂的占有欲;
“本王在此立誓,谁敢动你分毫,必叫他血溅金帐!”
帐外夜风呼啸,卷起砂石拍打在牛皮帐幕上,仿佛应和着这段惊世骇俗的誓言。
慕卿璃闻言,眼底泪光未干,却已绽出破晓初阳般的笑靥。
她纤指轻抚耶律宏胸膛,吐气如兰:
“卿卿自然是相信王爷的,王爷在卿卿心目中,是这世上最勇猛,最优秀的男子……只有王爷这样的男子,才当为这天下之主!”
在卿卿眼中,王爷便是那应当盘踞龙庭的苍狼。这万里草原若非要择主而侍,除了王爷,还有谁配得上那九重宫阙?
耶律宏呼吸骤然一滞。
他征战半生听过无数谄媚,却从未有人将这般惊世骇俗的念头,用如此清泉击玉的嗓音道出。
胸腔里仿佛有惊雷滚过,震得他指尖都在微微发烫。
这个看似柔弱的东璃女子,竟比他麾下所有谋士都更懂得如何点燃他心底最灼热的野火。
她轻飘飘一句话,比千万句谏言更能催动他踏碎旧秩序的决心。
他俯身珍重地吻上她光洁的额间,这次慕卿璃恰到好处地垂下羽睫,在影影绰绰的烛光里留下欲说还休的剪影。
这般欲拒还迎的姿态,恰似精心调训猎鹰时给予的犒赏。
一吻终了,耶律宏强自收敛心神,将温香软玉稍稍推开寸许。
纵然贪恋这温柔乡,但称霸草原的宏图已在他心中燎原。
卿卿先歇息。
他指腹摩挲着她腕间玲珑玉镯,声音里却藏着淬炼过的钢刃:
待本王布置妥当,再与卿卿共赏这万里江山。
慕卿璃盈盈一拜退出王帐,转身时裙裾旋出冷冽的弧度。
她要的从来不是儿女情长,而是要在这北夷王庭点燃烽火。
今日目的已成!
这一夜,三王子金帐烛火通明,刚归家的幕僚们再度披星戴月而来。
耶律宏负手立在狼皮地图前,玄色大氅猎猎生风:
凤格已泄,时不我待。传令东璃暗桩,三日后举事。
他指尖重重点在王庭位置,金戒与舆图相击发出铮鸣,既然老狼已失锐齿,便让新狼重整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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