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凛的话音尚在寝殿冰冷的空气中回荡,他本人却已如一道疾风冲出了紫寰殿,将所有的劝阻与喧嚣狠狠甩在身后。
策马奔向猎场断肠崖的一路上,他脑中不受控制地、疯狂地交织回放着两幅令他肝胆俱裂的画面……
一是梦境中,前世慕卿璃身着单衣,如同折翼的蝶,从高高的观星台上决然跃下,那抹飘零的身影烙印在他灵魂深处;
二是他脑补的,今生的慕卿璃,在那风雪猎碑之前,被逼入绝境,从这万丈悬崖失足跌落的惊心一幕!
他虽未亲眼目睹后者,但仅仅是这般设想,那撕心裂肺的痛楚便已排山倒海般袭来,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淹没。
一路策马狂奔,直至抵达“断肠崖”的绝涧之下。
抬头望去,这里是两座巍峨山体之间一道巨大而狰狞的裂缝,幽深不见其底,仿佛大地张开的吞噬巨口。
崖壁近乎垂直,根本没有路径可以通行,唯有凭借绳索与身手,从山顶艰难攀爬而下。
萧凛没有丝毫犹豫,抓住早已备好的绳索,沿着湿滑冰冷的岩壁开始向下攀爬。
越往下,环境越是险恶。
怪石嶙峋,如同恶魔的獠牙,随时可能将人撕碎。
凌厉的罡风从谷底呼啸而上,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巨大的力量,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身形摇晃,难以稳住。
浓重的、终年不散的云雾弥漫在周围,能见度极低,目光所及,不过身前寥寥数丈,仿佛置身于一片混沌未开的绝域。
每向下移动一寸,萧凛的心就往下沉一分,恐慌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
这样的绝地……
他那卿卿,从小被慕相娇养在深闺的金枝玉叶,何曾受过半分苦楚?
莫说是她,就算是一个常年在山中行走、熟悉地形的精壮猎户,若不慎孤身陷入此地,无人救援,也绝对是九死一生!
更何况……已经整整三日了!
三天,三十六个时辰!
在这等罡风肆虐、猛兽可能出没、寒冷彻骨的深渊之底,没有食物,没有御寒之物,还可能带着伤……
他的卿卿,要怎么熬过来?
若她真的跌落于此……
萧凛猛地闭上眼,强行截断这几乎要让他崩溃的念头,指甲却因极度用力而深深掐入掌心的岩缝,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他不敢想!
却又控制不住地去想!
每一种可能,都像一把钝刀,在他的心上来回切割。
终于到了崖底下,此次与萧凛随行的除了宁昭与当地的猎户,还有一只十人的禁军小队,以及萧凛身后的四名影卫;
这是萧凛卫了慕卿璃,再次出动影卫!
“卿卿……”
“卿卿……你在哪里?回答朕!”
萧凛的呼喊声穿透浓雾,在空寂的山谷中一遍遍回荡,回应他的却只有风声和野兽遥远的嚎叫。
他徒手翻动着尖锐的碎石,拨开缠绕的藤蔓,不顾龙袍被荆棘撕裂,手掌被磨得鲜血淋漓。
那双曾执掌江山、挥斥方遒的手,此刻只为在这绝望之地,寻觅一丝渺茫的、关于她的生机
第一日在近乎疯魔的焦灼中度过。
当夜色如墨般浸染下来,火把被点燃,跳动的光芒映照着他猩红的双眼,那里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和一种近乎偏执的、不肯放弃的疯狂。
侍卫呈上的干粮和水,他只是机械性地、胡乱地塞了几口,味同嚼蜡。
“找!继续找!都给朕仔细地找!任何一个石缝,任何一处草丛,任何可能藏身的洞穴,都不许放过!”
他的声音已经沙哑得厉害,却依旧带着帝王威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宁昭看着他这般模样,心头沉重如山。
他深知劝慰无用,只能默默地走上前,如同昔日般,用力地拍了拍萧凛的肩膀,传递着无言的支撑。、
萧凛却猛地反手抓住了宁昭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
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望着挚友,眼神里是破碎的痛楚和无助:
“宁昭,你可知……你可知卿卿她,怕黑,怕打雷下雨,又那么爱漂亮……一点点狼狈都能让她懊恼半天……”
他的声音哽咽得厉害,几乎不成调,剩下的话被巨大的悲伤堵在喉咙里,化作压抑的喘息。
“你让她……一个人待在这样的地方……你让她怎么受得了……”
宁昭看着眼前这位从未显露过脆弱的帝王,此刻却像一个丢失了最珍贵宝物、惶然无措的孩子,他心中酸涩,只能沉重地、无比认真地点头,哑声道:
“我明白,陛下,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她,一定会安然无事的。”
时间在断肠崖底仿佛失去了意义,却又无比残酷地流逝着。
又是两天两夜过去,萧凛未曾有过片刻的停歇。
他几乎是以血肉之躯,将这崖底每一寸土地都翻搅了一遍。
沉重的石头被徒手搬开,密不透风的灌木丛被强行踏破,指甲外翻,掌心早已一片模糊,旧伤叠着新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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