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死寂,唯有烛火不安地跳动。
萧凛端坐于紫檀木椅上,一袭玄色锦袍将他衬得愈发深沉冷峻,深邃的眼眸宛如不见底的寒潭,此刻正凝着寒霜,沉沉落在面前那个扎满钢针、写着他生辰八字的巫蛊娃娃上。
慕卿璃脸色惨白如初雪,茫然地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双唇紧抿成一条倔强的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维持着最后一丝仪态。
殿内侍奉的宫人早已跪伏一地,噤若寒蝉。
“求殿下饶命!求殿下饶命啊!这东西真的与奴婢无关!刚才不知谁绊了奴婢脚,奴婢不小心摔倒才撞了这个……这个下来的!”
桃儿跪在地上,额头磕得砰砰作响,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尖利破碎,在空旷的殿宇里显得格外刺耳。
巫蛊厌胜,宫闱大忌。
按律,涉事者无需审问,一概处死。
然而,桃儿声嘶力竭的哭求,并未换来萧凛半分侧目。
他眼皮都未抬,淡漠的嗓音如同淬了寒冰:
“聒噪。拖出去,杖毙。”
随即,他的目光,沉沉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落在了跪在中央的慕卿璃身上。那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却重若千钧:
“侧妃,你有何话说?”
一直低垂着眼睫的慕卿璃,闻言缓缓抬起了头。
烛光映照下,那张绝色的脸庞苍白得近乎透明,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清冷的笑意。这笑意非但未减其容色,反而在那份脆弱中平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带着破碎感的媚态。
“殿下明鉴,”她的声音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却字字清晰。
“妾身入东宫不过数日,竟屡遭构陷。这尊白玉送子观音,并非妾身带入东宫之物。妾身的嫁妆单子,早已呈报殿下御览。殿下若存疑,即刻便可查验。”
她顿了顿,那双鹿眼直直迎上萧凛深不见底的目光,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然,在查证之前,妾身斗胆恳请殿下,将这萦华殿上下里外,彻彻底底搜检一遍!若还有见不得光的腌臜物事,不妨一并找出!若要治罪,妾身愿一并承担;若要查清真相,也请殿下查个水落石出,片瓦不留!”
话音落下,殿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无形的压力如同粘稠的墨汁,弥漫在空气的每一个角落。
总管福禄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萧凛的脸色——依旧是那副淡漠无波、深不可测的模样,仿佛任何惊涛骇浪都无法撼动其分毫。
但福禄心中却如明镜一般,这几日殿下对这位侧妃娘娘的种种不同,他全看在眼里。
若此事落在旁人身上,只怕早已被拖出去处置了,哪里容得下这般条理清晰的辩解?
福禄斟酌着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圆融:“殿下,侧妃娘娘初入宫闱,根基尚浅,此事…只怕确有蹊跷……”
他心中暗忖:若侧妃真存了诅咒太子之心,怎会将这要命的娃娃直接藏在寝殿如此显眼的琉璃观音腹中?
再联想到大婚之夜那杯毒酒……这桩桩件件,若说无人刻意构陷,连傻子都不信!
萧凛指间缓缓捻动着一串紫檀手持,珠串碰撞发出细微的、令人心头发紧的轻响。
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淡漠,却下达了指令:“侧妃,起来吧。”
随即转向福禄,语气不容置疑,“福禄,即刻带人,将这萦华宫,里里外外,给孤彻底搜一遍!一丝角落也不许放过!”
小半个时辰后,搜检的结果冰冷地呈现在萧凛面前:掺了催情之物“欢宜香”的熏香饼、混入可致女子宫寒不孕的“冰针叶”的茶叶罐,甚至还有几件明显属于男人的旧鞋袜和腰带……如同无声的控诉,堆在光洁的地面上。
慕卿璃静静地看着这些“罪证”,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晃。
她没有争辩,没有哭喊,只是默默地、重新屈膝,笔直地跪了下去。晶莹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从她苍白的脸颊滑落,砸在冰冷的地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殿内静得可怕,只有她极力压抑的、细微的吸气声。
过了半晌,她才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望向萧凛,声音破碎哽咽,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和不解: “殿下……为何……为何非要置妾身于死地?”
她的嗓音本就娇软黏糯,此刻染上浓重的哭腔,更显得凄楚可怜,仿佛字字泣血,“妾身……已然遵照殿下所言,安分守己……只求偏安一隅,安稳度日……为何连这方寸容身之地……都不能留与妾身?”
说到最后,她似已耗尽所有力气,再也说不下去,只是深深垂下头去,纤弱的肩膀因极度的悲愤和恐惧而微微颤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像一尊被狠狠摔在地上、遍布裂痕的琉璃娃娃,仿佛轻轻一触,便会彻底碎裂。
此情此景,若还看不出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构陷,除非是心盲眼瞎!
萧凛的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心头那点疑虑被这绝望的控诉和无声的泪水彻底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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