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半枚冰冷的铜币被他攥入掌心,像一块寒铁烙进了皮肉。
前方的黑暗中,那堵不存在于任何图纸上的水泥墙,仿佛一头沉默的巨兽,冰冷地伫立着。
陈三皮没有丝毫犹豫,将沾着自己指尖血的铜币贴了上去。
没有巨响,没有光芒,墙体如同一块投入水中的墨,悄无声息地融化、扭曲,向内凹陷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漆黑洞口。
一股混杂着纸张腐朽、尘埃与某种霉变蛋白质的陈腐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他窒息。
他侧身钻了进去,身后的洞口随即如水面般愈合,将一切警报与追索彻底隔绝。
这里是B7层的最深处,一间被遗忘的原始档案库。
空气黏稠得像半凝固的血,无数细小的、纸屑般的灰色碎片在几乎静止的空气中悬浮。
陈三-皮伸出手,一枚碎片悠悠飘落在他指尖。
触碰的瞬间,碎片“噗”地一声燃起一团无声的苍白火焰,一道破碎的画面闪电般烙入他的脑海——手术台上,刺眼的无影灯,金属器械碰撞的脆响,还有一个女人微弱的、充满乞求的哭泣声。
记忆残片。
这里的每一粒尘埃,都承载着一段被封存、被撕碎的往事。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
脚下的地面堆积着厚厚的纸质文件,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践踏着无数人的尸骨。
借着外卖箱盾面散发的微弱荧光,他看清了四周的景象。
顶天立地的铁制档案柜锈迹斑斑,上面贴着的标签早已模糊不清,无数纸张和胶片从柜子里倾泻出来,堆成一座座小山。
就在档案库的正中央,一张孤零零的办公桌上,摆着一个蒙尘的相框。
陈三皮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拂去上面的灰尘。
那是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
照片里,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意气风发的年轻男人正站在一个巨大的陨石坑边缘,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
而在他身旁,担架上躺着一个全身插满粗细不一的导管和线缆的男人,双眼紧闭,面容扭曲,似乎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尽管那张脸因为痛苦而变形,但陈三皮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张脸,和他在第49层被精神入侵时,在幻象中看到的那个高坐于王座之上、俯瞰众生的存在,一模一样!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猛地一缩。
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男人,他也在另一份旧档案的照片上见过,虽然老了三十岁,但那股凌厉的气质不会错——安宁局的最高负责人,钟山岳。
就在他心神剧震的刹那,左手掌心那道狰狞的血色裂纹骤然变得滚烫,一股不受控制的力量从他体内涌出,顺着他的手臂传导至指尖。
他下意识地扶住身旁冰冷的档案柜墙壁,灼热的刺痛传来,一股焦糊味弥漫开来。
他猛地缩回手,只见那冰冷的金属墙壁上,竟被他掌心的血纹硬生生烙下了三个扭曲的篆字。
那并非他所想,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颤栗与疑问。
父亲?
“咔嚓……咔嚓……”
就在这时,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在啃噬骨头的咀嚼声,从档案柜的阴影深处传来。
陈三皮瞳孔一缩,猛地将外卖箱化作的盾牌护在身前,死死盯住声音的来源。
一个干瘦佝偻的人影蜷缩在两个铁柜的夹缝里,他身上穿着早已看不出颜色的囚服,头发纠结油腻,如同鸟窝。
他正将一份厚厚的文件塞进嘴里,满嘴鲜血淋漓,像一头饿疯了的野兽,正贪婪地撕咬着、吞咽着那些记录着秘密的纸张。
文件的封皮掉在地上,上面用红色印章盖着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绝密·初代宿主解剖报告。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陈三皮的目光,缓缓抬起头。
他的一双眼睛浑浊不堪,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但在那浑浊的深处,却透着一丝令人心悸的、无比清醒的疯狂。
“你也来了……”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两片砂纸在摩擦,“第三个……从那份名单上逃出来的‘容器’。”
陈三皮心头剧震,握紧了拳头:“容器?什么意思?”
老人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黑黄的牙缝里还夹着带血的纸屑。
“我们,七个。在流星坠落前就被筛选出的胚胎培养体。只有你,我,还有上面四十九层那个被做成‘活标本’的家伙,活过了七年。”
说着,他猛地扯开自己破烂的衣领,露出嶙峋的胸口。
在那里,赫然也有一道一模一样的流星血纹烙印——只是那烙印早已干涸发黑,如同一道死去多年的狰狞伤疤。
陈三皮脑中轰然炸响,无数线索瞬间串联起来。
“最初的那份外卖……是什么?”
“外卖?”老人发出一阵神经质的低笑,“那是‘幽冥食录’的第一次投喂——用你的命,喂它苏醒。”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三十年前,他们把你母亲从乡下接到这座大厦的地下秘密病房,谎称能治好她的癌症。代价是,她在一份她根本看不懂的文件上按下了手印……一份‘子嗣献祭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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