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血色纹路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痛感顺着经络一路蔓延,直抵心脏。
但这股痛楚,反而让陈三皮愈发清醒。
他骑着那辆破旧的电瓶车,像一柄无声的黑刃,切开城市午夜粘稠的霓虹。
风从耳边刮过,带着陈家村那百年不散的阴冷,却吹不散他眼底决绝的寒意。
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的大楼,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在夜色中矗立。
他没有走正门,而是熟门熟路地绕到后方,从一处消防通道的破损栅栏钻了进去。
深夜的医院走廊,比坟地更让人心悸。
声控灯因为年久失修,在他脚下忽明忽暗,将他的影子拉长又压扁,像一个挣扎着想从地面爬起的鬼魂。
护士站里空无一人,只有监控显示屏上跳跃着无数的雪花,发出“沙沙”的低语。
三楼,尽头,307病房。
他拧动门把手的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拂过,金属锁舌回弹的声音被他用手掌的力道压制到最低。
门轴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呻吟,推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消毒水的气味混杂着母亲身上常年不变的、淡淡的皂角香,涌入鼻腔。
病床上,母亲安静地躺着,胸口随着平稳的呼吸微微起伏。
常年的病痛和化疗早已磨去了她的棱角,让她的脸颊深深凹陷下去,唯有鬓角几缕倔强的白发,在昏暗中泛着柔和的光。
陈三皮走到床边,俯下身,冰凉的指尖轻轻抚过母亲干枯的额头。
那上面布满了细密的皱纹,每一道,都像是为他刻下的。
“妈,我来了。”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病房门被推开,打断了这片刻的温情。
一个身影推着换药车进来,是值班的护士小周。
她看到陈三皮,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压低声音,带着一丝责备:“你怎么在这?现在不是探视时间。”
陈三皮直起身,面色如常地解释:“我刚送完外卖路过,不放心,就上来看一眼。”
小周狐疑地打量他几眼,没再追究,一边熟练地更换输液袋,一边随口抱怨道:“你妈昨晚可把我们吓得不轻,半夜里一直喊你名字,喊得特别急,跟中了邪似的。我们还以为她出现谵妄了,查了半天指标都正常。”
陈三皮的心脏猛地一沉,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什么时候?”
“我看看记录……”小周翻开手里的护理记录本,借着手机电筒的光看了一眼,“也真是巧了,就那个时间点,我们整栋楼的备用电源都跳闸了,黑了好几秒,跟今天凌晨那次停电时间一模一样。”
凌晨一点十三分。
陈三皮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不正是他在城中村的“饿鬼道口”,激活“幽冥食录”的瞬间吗?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母亲床头的电子钟。
红色的数字清晰地显示着当前时间:03:42。
可就在他视线掠过床头柜上那面小小的化妆镜时,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镜面倒映出的电子钟,上面的数字根本不是03:42。
那是一行扭曲的,如同泣血般的猩红字符——三天后。
他强压下心头的骇浪,和护士小周随意敷衍了几句,便借口不打扰病人休息,退出了病房。
刚走到走廊拐角,一辆清洁车挡住了去路。
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头发花白的矮小身影正费力地拖着地,是医院的老清洁工王姨。
看到陈三皮,王姨拖地的动作一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将他拉到一旁消防栓的阴影下,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什么:“你去陈家村了?”
陈三皮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漆黑的眸子冷冷地看着她。
王姨被他看得有些发毛,苦笑一声,像是认命般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这孩子,眼睛不一样了。有些事,瞒不住你的。”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更低了,“这医院……也不干净。”
她抬起布满老茧的手,指了指脚下的水磨石地面:“这楼的地基底下,压着一块‘锈面童’的神器碎片。几十年前盖楼的时候挖出来的,都当是普通青铜器。从那以后,这住院部的病人就特别容易做噩梦,夜里总有护士说在镜子里、在玻璃窗上,看见有个小孩的影子。”
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边缘泛黄的老照片,塞进陈三皮手里。
照片上,是一群穿着白大褂、意气风发的医生,正围着一台造型古怪的仪器。
其中为首的一名老者,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枚锈迹斑斑的青铜铃铛。
“他们当年以为那是什么能沟通脑电波的文物,还想着用它来治疗精神病人。”王姨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讥诮与恐惧,“其实那根本不是文物,那是‘锁’。”
她深深地看了陈三皮一眼,一字一顿道:“司空玥的家族,世代守的就是这个秘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