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院后巷,那片本应空无一人的黑暗角落,此刻正上演着凡人无法理解的剧变。
灰雾翻涌如沸水,粘稠得仿佛有了实质。
盘踞在建筑楼顶的那尊半融化木雕人像,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并非真正的眼睛,而是木质的表面凭空裂开两道缝隙,缝隙深处,是蠕动着的、类似血浆的暗红光芒。
两道实质般的贪婪视线,穿透雨幕,精准无误地锁定了渺小如蚁的陈三皮。
他依旧静立在雨中,没有动弹。
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眼神却比这深秋的雨夜更加冰冷。
他手中那支廉价的录音笔,正持续不断地向外扩散着一种人耳无法捕捉、却足以让空间本身都感到不安的低频共振。
他脚下,那件从尸体上扒下来的“安心速递”荧光马甲,此刻竟随着电瓶车尾灯微弱的电流,泛起一层诡异的幽光,与周遭翻腾的灰雾产生了某种不祥的共鸣。
也就在这时,一行新的提示,无声无息地浮现在他的视网膜上:
【检测到“归眠会”残余信仰节点……临时通道权限已激活。】
陈三皮心中冷笑。
原来如此。
他根本不是凭借自己的本事强行闯入,而是这身代表着邪教身份的马甲,让他被这片鬼蜮错当成了前来接引的“信使”,从而获得了通行许可。
他是在被动地“放行”。
就在那尊木雕人像缓缓抬起木质手臂,似乎要对他发出某种指令的瞬间,异变陡生!
“喵呜——!”
一直安静趴在他脚边的黑猫老六,猛然弓起身子,浑身奇异的银灰色毛发根根倒竖。
它闪电般跃上陈三皮的肩头,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锋利的爪尖毫不留情地在他手臂上划开一道深深的血口!
鲜血涌出,滴落。
仅仅一滴血,落入地面积水的瞬间,原本还在向他“亲切”靠拢的灰雾,竟如同被烙铁烫到一般,发出一声尖啸,骤然向后退缩了半米!
陈三皮瞬间明悟。
这身马甲能骗过邪教布下的法术体系,却瞒不过这片由无数怨念与执念构成的灰雾本身对“生灵之血”的渴望。
他是祭品,是外来者,这道血口,就是撕破伪装的证明。
“呵。”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抬手抹掉手臂上的血珠,看也不看伤口,直接将那抹鲜红涂在了自己的额角。
动作缓慢而充满挑衅,像是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
他大步向前,一脚踏入了那片刚刚还对他避之不及的灰雾之中。
“行,”他迎着木雕人像冰冷的注视,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老子今天不送货。当一回……快递总部特派员。”
灰雾瞬间将他的身影吞没。
视线切换,是冰冷刺骨的地下停车场。
陈三皮的“视灵之瞳”早已开启到极致,他无视那些被丝线操控、如同木偶般巡逻的保安,目光死死追寻着他们后颈上那些几乎透明的丝线的源头。
丝线向下,穿透水泥地坪,没入建筑物的地基深处。
他看到了。
在地基之下,整栋博物院被九根两人合抱粗的乌木桩呈环形钉死在大地之中。
桩体表面刻满了扭曲的符文,顶端则各自嵌着一块焦黑的安魂牌,每一块牌位上,都用朱砂写着一个不同的姓名。
其中一块,赫然是“李眠”。
而在九根木桩环绕的最中央,那根作为阵眼的主桩之上,竟压着一枚残留着暗红血指纹的青铜铃铛。
它已经碎裂,但那独特的造型,分明就是引梦人崩解时,手中那枚引魂铃的一部分!
陈三皮悄然靠近,从口袋里取出一只小小的琉璃瓶,瓶口轻轻触碰了一下那枚铃铛残片。
“聆音”能力,发动。
无数破碎、混乱的低语瞬间灌入他的脑海,像是数千人同时在他耳边呢喃。
他强忍着灵魂被撕裂的痛楚,从中捕捉到了两句不断重复、却又截然相反的指令:
“……第七心响……门钥将启……她不能死……”
“……献祭……封印……她……必须死……”
矛盾的指令如同两股力量,在他的意识里疯狂冲撞。
陈三皮猛然醒悟!
司空玥,根本不是一个单纯的容器,或者说,祭品。
她是这座巨大封印的“活化阵眼”,是那九根乌木桩的“封印柱”!
同时,她也是一把“钥匙”!
一旦她在安宁局设定的仪式中“被献祭”,她的死亡将彻底激活封印,让那尊“锈面童”陷入更深层次的沉睡。
但反过来,如果她能活着、以“钥匙”的身份穿过即将开启的“饿鬼道口”,则有可能从另一端,反向关闭这个连接里世界的通道!
安宁局要她死,为了封印。
而系统……要她活,为了关门!
这才是“护送”任务的真正目的!
他不是要救一个女人,而是要在一个官方组织和邪教残党的双重算计下,抢夺一把决定世界命运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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