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带着皇城特有的清冷,吹在陆羽的脸上,让他滚烫的思绪稍稍冷却。
他站在甘露殿外的白玉阶上,身后是象征着大唐最高权力的殿宇,怀中是那块足以让满朝文武眼红的凤令。然而,这胜利的余温,却被远处宫道拐角那抹熟悉的华丽所冲淡。
太平公主的车驾。
它就那么静静地停在月色与宫灯交织的阴影里,像一只蛰伏的,美丽而危险的兽。
陆羽心中一声轻叹。
刚刚答完了一份关乎生死的考卷,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第二份,便已送到了面前。而且出题人,是比她母亲更难应付的存在。
武则天要的是天下,是宏图伟业,可以用道理和格局去说服。
而这位公主殿下……她什么都想要。
引路的内侍早已识趣地退下,陆羽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衣袍,朝着那辆车驾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薄冰之上。怀里的凤令,此刻感觉不是护身符,反倒像是一块烙铁,提醒着他刚刚对武则天许下的“忠诚”。
“陆侍御。”
车驾旁,太平公主的贴身侍女秋儿屈膝一礼,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焦急。她掀开车帘,昏黄的光线从车厢内透出,照亮了陆羽俊朗却略带疲惫的脸。
“殿下等候多时了。”
陆羽躬身回了一礼,踏上了车凳。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清冷月光。车厢内,温暖如春。角落的银香炉里,燃着名贵的合欢香,甜腻而暧昧,与武则天甘露殿中那清冷孤高的龙涎香,截然不同。
太平公主并未像往常那样,用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迎接他。
她穿着一身藕荷色的宫装,斜倚在软榻上,手中正把玩着一串莹润的东珠手串。她没有看陆羽,只是用指甲,一颗一颗地拨弄着珠子,发出轻微而清脆的“嗒、嗒”声,在这狭小而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陆羽头顶的系统面板上,太平公主的情感状态,是一片刺眼的红色风暴。
【嫉妒(深红)】、【警惕(黄)】、【占有欲(紫)】、【委屈(淡蓝)】
陆羽的心,又提了起来。他知道,今夜若有半句差池,他好不容易在武则天那里建立起的信任,就会被这片醋海掀起的波澜,拍得粉碎。
“先生辛苦了。”
太平公主终于开口,声音却听不出什么情绪。她抬起眼,那双总是流光溢彩的眸子,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
“母后……没有为难你吧?”
看似关切的问候,实则是今夜的第一道考题。
陆羽在下首坐下,与她隔着一张小几。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给自己倒了杯茶,那茶水尚温,他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才用一种带着几分疲惫的语气,轻描淡写地回答:
“天后垂询了几句安业坊的事,臣如实作答,并无大碍。”
他没有说谎,却也隐去了所有惊心动魄的细节。他不能让太平知道,他与武则天之间,已经有过一场关于“剑与玉”的深刻交锋。
“哦?只是安业坊的事?”太平公主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我还以为,母后会问些别的。”
陆羽心中一凛,知道她想问什么。
果然,下一刻,太平公主放下了手中的珠串,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陆羽。
“我听说,先生最近对安业坊那位,很上心?”
她刻意将“那位”两个字,说得又轻又慢,仿佛那是个什么不值一提的物件。
“又是赠书,又是清谈,还为他布置庭院,亲自拔草。”太平公主的声音,像是淬了冰,“先生何时,变得这般有闲情逸致了?”
车厢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陆羽知道,任何解释,在浓烈的嫉妒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他索性不解释,只是看着她,反问了一句:“殿下,是在生我的气?”
他这直白的一问,反倒让太平愣了一下。
她那蓄满了委屈和质问的气势,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半分。她别过脸去,看着车窗外一晃而过的宫灯影子,声音闷闷的。
“我哪敢生先生的气。先生如今是天后眼前的红人,手持凤令,出入宫禁,连我这公主车驾,怕是都入不得先生的眼了。”
这话说得,又酸又涩。
陆羽心中暗自苦笑,这女人的心思,真是比朝堂上的奏章还要难懂。他放下茶杯,身体也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殿下,您知道我为何要去安业坊吗?”
太平公主没有回头,只是冷哼了一声。
“自然是为了投资你那块‘璞玉’,好为将来拥立新君,做个开路的功臣。”
陆羽心中剧震。
璞玉!
她竟然知道这个词!
是她安插在甘露殿的眼线听到了什么,还是她凭着女人的直觉,猜到了自己会用类似的言辞去说服武则天?
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眼前这个女人的心机与情报网,远超自己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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