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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褪尽,黎明的第一缕微光艰难地刺破长安上空的阴云。
陆羽一夜未眠。
书房的灯火燃了一宿,桌案上,那只精致的食盒早已空了,莲子羹的余温尚在,那股子甜意,却仿佛已经渗透进了他的四肢百骸,驱散了昨夜彻骨的寒意。
太平公主的反应比他想象的更快,也更贴心。
“今夜的莲子羹,太苦,我替你,加了勺糖。”
这勺“糖”,不仅仅是深夜的一份慰藉,更是一份无声的承诺,一个明确的信号:我们的联盟,不会因为晁敬的死而动摇。她依旧在他身后。
陆羽换上了一身崭新的侍御史官袍。青绿色的袍服,衬得他面容愈发俊朗,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冷静与锋芒。
他将武则天亲笔所书的手谕,仔细地折好,放入胸口最贴身的位置。那朱砂印记隔着衣料,仿佛一块烙铁,微微发烫。
至于那枚来自太平公主的铁质令牌,则被他藏在了靴内的暗袋里。这是他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轻易示人。
“大人,您这是要……出门?”老仆端着简单的朝食走进来,看到陆羽一身官服,神情肃穆,眼中满是担忧。昨夜金吾卫的动静,吓坏了半个长安城的人。
“去一个该去的地方。”陆羽拿起一个胡饼,三两口咽下,又喝了一口清水,“看好家,无论谁来拜访,都说我不在。”
老仆还想再劝,却被陆羽一个平静的眼神制止了。那眼神里没有杀气,却有一种不容置喙的坚定。
走出府门,街道上的气氛依旧凝重。
往日里天不亮就喧闹起来的坊市,此刻却行人稀疏,连叫卖的小贩都少了许多。三三两两的金吾卫甲士,手持长戟,在街角巡弋,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路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的味道。
晁敬的死,就像一块巨石砸入湖心,虽然水面暂时被强权压制着,但水面下的暗流,已然开始疯狂搅动。
陆羽没有坐车,而是选择步行。
他需要感受这种压力,需要将自己完全沉浸在这座被酷吏阴影笼罩的城市里。只有这样,他的心才能磨砺得像刀锋一样,冷硬,且锐利。
大理寺,坐落在皇城的西南角,与御史台遥遥相望。
寻常百姓,谈之色变。便是朝中官员,非有公干,也绝不愿靠近这地方半分。传说那里的诏狱,常年阴湿,不见天日,墙壁都被犯人的血浸成了暗红色,夜里总能听见鬼哭狼嚎。
随着陆羽的脚步越来越近,那股无形的压迫感也越来越强。
终于,一座巨大的、通体由青黑色巨石砌成的官署,出现在街巷的尽头。
门前没有寻常衙门的石狮,只有两尊面目狰狞的獬豸雕像,怒目圆睁,仿佛要将一切踏入此地的生灵都撕成碎片。朱漆的大门紧闭着,门上碗口大的铜钉,在阴沉的天色下,泛着幽冷的寒光。
这里,就是周兴的老巢,大唐的阎罗殿——大理寺。
门口站着八名卫士,一个个身材魁梧,气息彪悍,眼神里透着一股子寻常兵士没有的戾气。他们不像是官府的卫兵,更像是某个权贵豢养的私人家将。
陆羽的出现,立刻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一个青袍的侍御史,独自一人,神情自若地朝着大理寺正门走来。这画面,本身就透着一股诡异。
“站住!”
一名络腮胡的卫士长上前一步,手中的长戟“当”的一声顿在地上,溅起几点尘土。“大理寺重地,闲人免入!”
陆羽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扫过他。
【姓名】:钱彪
【身份】:大理寺卫士长(周兴心腹)
【气运值】:120/500(灰)
【当前情感】:【警惕(黄)】、【轻蔑(灰)】、【残忍(红)】
果然是周兴的看门犬。
“御史台侍御史陆羽,奉天后手谕,前来查办要案。”陆羽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卫士的耳中。
“御史台?”钱彪上下打量着陆羽,眼神中的轻蔑更浓了。侍御史不过从六品,在大理寺卿、少卿这些三四品大员面前,连提鞋都不配。
他嗤笑一声:“陆大人,怕是走错地方了吧?御史台纠察百官,我大理寺审理刑狱,井水不犯河水。再说了,昨夜晁敬狱丞畏罪自杀,案子已经了结,哪还有什么要案?”
他故意将“畏罪自杀”四个字咬得极重,话语里充满了挑衅。
周围的卫士们也都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他们抱着手臂,像一群围观猎物的豺狼。他们见惯了被押进来的王公贵族,也见惯了在这里吓得屁滚尿流的朝廷大员。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侍御史,在他们眼里,和一只误入狼窝的兔子没什么区别。
陆羽仿佛没有听出他话中的讥讽,依旧面色如常。
“晁狱丞的案子,正是本官要查的案子。”他淡淡地说道,“死,有很多种死法。究竟是畏罪,还是另有隐情,总要查过才知道。本官要见尸体,要勘察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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