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太平公主头顶的情感状态是【烦躁】与【厌恶】。
而周兴府上,那位抚琴的李清罗,头顶的情感是【悲愤欲绝】与【杀意】。
今夜,周兴在雷声响起时,那冲天的恐惧,几乎要凝成实质。
情感。
对,是情感。
他的系统,能看到所有女性的情感。但对于男性,却只能看到寥寥几个词条,远不如女性那般丰富细腻。
可这并不代表,他无法洞察男人的内心。
周兴的【残忍】,【警惕】,【淫邪】,以及最后那份【恐惧】。
这些词条,就像一个个路标,指向他内心的黑暗森林。
“鹰在巢中……”
陆羽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张炭纸。
他换了一个思路。
如果,“鹰”和“巢”都不是指代某个组织或者地点呢?
如果,它们指向的是……人呢?
鹰,可以是外号,可以是名字,甚至可以是……官职。
大唐官制之中,可有与“鹰”相关的官职?
陆羽的前世记忆,如同一个庞大的数据库,开始飞速检索。
鹰扬郎将?鹰扬卫?那是隋朝的旧称,大唐早已更改。
那么,姓氏?
可大唐的姓氏之中,并无“鹰”姓。
陆羽的眉头,再次皱起。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方向?
他闭上眼,将整件事从头到尾,在脑中又过了一遍。
弘文馆的奏章,武后的杀意,太平的敌意,郑威的羞辱,茶博士的提醒,周兴的鸿门宴,李清罗的断弦,惊天动地的雷鸣,宋之问的投诚,档案库的暗流,以及……这张炭纸。
每一个画面,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流淌而过。
等等。
茶博士!
那个在茶楼里,向他透露周兴秘闻的茶博士!
陆羽猛地睁开眼。
他记起来了,当时茶博士在讲述周兴的诸多“雅好”时,曾提到过一嘴。
说周兴府上,养着一群帮闲和清客,平日里帮他罗织罪名,设计圈套。这些人里,有一个人格外受周兴器重,因为他最擅长模仿他人笔迹,据说能以假乱真,连本人都分辨不出。
周兴平日里都戏称他为……
“写字的‘鹞子’!”
陆羽低声自语,眼中精光一闪。
鹞,一种小型的鹰。
找到了!“鹰”,指的就是这个擅长模仿笔迹的门客!
那么,“巢”呢?
这个“鹞子”的巢穴,又在哪里?
陆羽的心跳,开始加速。
他迅速铺开一张新的宣纸,提起笔,将阿史那·蒙一案中,所有出现过的名字,无论主次,无论官职大小,全都凭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写了下来。
周兴、宋之问、阿史那·蒙、李员外郎、郑威……还有那些作为人证的家奴,负责看管的狱卒,甚至是卷宗中一笔带过的,负责勘验现场的小吏。
密密麻麻的名字,铺满了整张纸。
陆羽的目光,如同真正的猎鹰,在这片名字的丛林中,飞快地扫视,寻找着那个能与“巢”字联系起来的蛛丝马迹。
巢……巢……
一个名字,忽然跳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在一份关于搜查阿史那·蒙住处的记录中,作为见证人之一签下的名字。
此人官职低微,只是大理寺的一名司直,从七品下。在整份卷宗里,只出现了这一次,毫不起眼,很容易被人忽略。
他的名字,叫——
晁敬。
晁(cháo)。
巢(cháo)。
同音!
就是他!
“鹰在巢中”,不是鹰在巢穴里。
而是那个被称为“鹞子”的伪书高手,就在这个名叫晁敬的大理寺司直的……掌控之中!或者说,他们两人,就是整件事的关键!
周兴,将最关键的证人,也是他伪造文书的工具,藏在了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地方——不是他的府邸,不是秋官的大牢,而是另一个司法机构,大理寺的一名小官身边!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好一招灯下黑!
陆羽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他找到了线索的终点,也找到了那扇通往真相的,紧锁的大门。
而晁敬,就是这扇门上的锁。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胸中的兴奋与紧张,渐渐化为一片冰冷的平静。
他看着纸上“晁敬”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既然找到了锁,那么下一步,就是该找一把,能打开这把锁的钥匙了。
而他,恰好就知道,这长安城里,谁的手中,握着一把能打开大理寺所有门锁的……万能钥匙。
陆羽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
天边,已经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对于某些人来说,这也将是他们,最后一个安稳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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