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汁煮得差不多了,他用一块干净的布滤去药渣,又取了些艾草灰,调成糊状。“谁能帮我按住孩子?”
两个年轻汉子犹豫了一下,上前按住了那个烧得最厉害的孩子。董承先用银针在孩子的虎口、耳后轻轻点刺,挤出几滴黑血,再用小勺将温热的药汁一点点喂进孩子嘴里,最后把艾草灰糊敷在孩子的红疹上。
“这艾草灰能治病?”差役在一旁冷嘲热讽,“我看你是病急乱投医,等会儿治死了人,看王医丞怎么收拾你!”
董承置若罔闻,又转向下一个孩子。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滴在药罐里,溅起细小的水花。他的动作沉稳而专注,每一次施针、喂药都恰到好处,仿佛那些草药和银针都有了灵性。
太阳渐渐西斜,巷子里的暑气散了些。突然,那个最先被救治的孩子哼唧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娘……渴……”
“哎!哎!”那妇人扑过去,紧紧抱住孩子,眼泪又涌了出来,这次却是喜极而泣,“儿啊,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巷子里顿时一片哗然。“活了!真的活了!”“这后生有本事啊!”“快,快给其他娃也用药!”
差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梗着脖子喊道:“不过是碰巧罢了!说不定等会儿又烧起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巷口传来一阵马蹄声。王医丞穿着一身锦缎官服,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几个随从过来了。原来有人把这边的事报给了他,他特意过来看看这个敢违逆他命令的预备医官。
“董承!”王医丞翻身下马,三角眼瞪得溜圆,“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违抗我的命令,私自治病?你可知这些贱民的痘疹有多凶险,若是传染开来,你担待得起吗?”
董承放下手中的药勺,站起身,不卑不亢地回道:“回医丞大人,《黄帝内经》有云:‘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如今痘疹初发,正是救治的良机,若放任不管,才会酿成大祸。至于传染,我已用艾草灰消毒,又让大家保持通风,当可避免。”
“哼,《黄帝内经》?”王医丞冷笑一声,“你也配提《内经》?那是给贵人保命的典籍,不是给这些泥腿子用的!我看你是读佛经读傻了,忘了自己的身份!”他早就听说董承常看祖父留下的《金刚经》,一直觉得这是“不务正业”。
“医丞大人此言差矣。”董承直视着王医丞的眼睛,声音清亮,“《金刚经》有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所谓‘贵人’与‘贱民’,不过是世俗的分别相,在医者眼中,皆是需救治的病患。若执着于这些分别,又如何能称得上‘医者’二字?”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里。百姓们愣住了,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医官,眼神里充满了敬佩。连王医丞带来的随从,也有几人微微低下了头。
王医丞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气急败坏地吼道:“一派胡言!你这是借佛经惑众!来人,把他给我拿下,带回太医院严加审问!”
“不可!”那妇人突然挡在董承面前,“医丞大人,是这位后生救了我们的娃!您要抓他,就先抓我们吧!”
“对!要抓就抓我们!”“这后生是好人啊!”“不能抓他!”百姓们纷纷围上来,将董承护在中间,形成一道人墙。他们虽然畏惧权贵,却更记着董承的救命之恩。
王医丞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骑虎难下。他没想到这些“贱民”竟敢违抗他,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这位后生用《内经》救命,用佛经渡心,真是‘双经渡’啊!”
“对对对!双经渡!”“双经渡大人!”“多谢双经渡大人救命之恩!”
呼声越来越高,像浪潮一样在巷子里回荡。董承站在人群中间,听着这陌生的称呼,心头一震。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黄帝内经》残页,又摸了摸怀里的《金刚经》,突然明白了祖父留下这两本书的用意——医能疗身,佛能渡心,二者相合,方能渡世间苦难。
他抬起头,望着眼前这些朴实的百姓,又看了看脸色铁青的王医丞,缓缓开口:“多谢诸位厚爱。从今日起,我董承,便是‘双经渡’。”
王医丞见民心所向,知道今天是拿不下董承了,狠狠瞪了他一眼,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便带着随从灰溜溜地走了。
巷子里爆发出一阵欢呼。董承重新拿起药勺,继续给孩子们喂药。夕阳的余晖透过巷口的树梢照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边,与药香、欢呼声交织在一起,成了这个闷热夏日里最动人的风景。
只是董承心里清楚,今日之事,不过是开始。王医丞绝不会善罢甘休,长安这潭水,只会越来越深。他望着西市外连绵的暮色,第一次生出了离开的念头。
“双经渡”的名号,究竟会为他带来什么?是更大的磨难,还是更广阔的天地?且看下集。
喜欢双经问渡请大家收藏:(m.suyingwang.net)双经问渡三月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