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肖那番掷地有声、近乎决裂的话语,如同惊雷炸响在指挥部,余波震得所有人耳中嗡嗡作响,一时间竟无人敢出声。李德明脸色煞白,指着刘肖的手指颤抖着,嘴唇哆嗦,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带来的警卫队长李刚和几名随员,更是被程铁军等一众红军将领那毫不掩饰的杀气所慑,僵在原地,进退维谷。
“你……你们……”李德明终于从极度的震惊和屈辱中找回了一丝声音,却破碎不堪,“好……好!刘肖!程铁军!你们这是公然叛变!是反革命!你们等着!等着接受最严厉的制裁!”
他色厉内荏地吼完,再也无法忍受这令人窒息的对峙和周围那些冰冷愤怒的目光,猛地一甩袖子,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指挥部。他的随员和警卫如蒙大赦,连忙灰溜溜地跟了上去。
指挥部内,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数秒,随即被程铁军粗重的喘息打破。
“团长!现在怎么办?那姓李的肯定要向上面对咱们下黑手了!”程铁军看向刘肖,眼中虽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周文脸色苍白,忧心忡忡:“团长,这样一来,我们和上面的矛盾就彻底公开化、尖锐化了。白修琦绝不会善罢甘休,恐怕……恐怕很快就会有更严厉的措施下来。”
其他将领也都看着刘肖,等待着他的决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和不安。
刘肖缓缓坐回椅子上,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对抗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再睁开时,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深邃。
“事情已经做了,就不要后悔。”他的声音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担心上面的处罚,而是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如何保住我们这支队伍。”
他目光扫过众人:“第一,部队不能乱。各营、各连主官立刻回去,稳定军心,告诉战士们,天塌不下来,我刘肖还在!一切军事行动,暂按原计划进行,尤其是黑石口作战的准备,不能停!”
“第二,”他看向周文,“老周,立刻以我们几个人的名义,起草一份电文,直接发给中央军委并转杨兴同志,同时抄送白修琦。电文要客观、冷静地陈述赣南根据地面临的实际情况,李德明同志脱离实际的错误指挥,以及我们为避免部队遭受毁灭性打击而不得不采取的措施。态度要诚恳,事实要摆足,但原则问题,绝不退让!”
“第三,”他的目光最后落在程铁军身上,“铁军,你的一营,从现在起进入最高战备状态。不仅要防着外面的白狗子,更要……提高警惕,防止任何内部的异常动荡。”他没有明说,但程铁军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重重点头。
“都去执行吧。”刘肖挥了挥手。
众人领命,怀着沉重而又决然的心情迅速离去。指挥部里,再次只剩下刘肖一人。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感觉肩上的担子从未如此沉重。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和他带领的这支队伍,已经走上了一条无比险峻的独木桥。
……
李德明回到自己的院落,暴怒地砸碎了一个茶杯。奇耻大辱!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他立刻命令报务员,以最紧急的频率向白修琦发报,控诉刘肖、程铁军等人“拥兵自重”、“武力胁迫特派员”、“公然对抗中央路线”,是“彻头彻尾的军阀主义和反革命行为”,请求中央立刻采取“断然措施”,撤销刘肖一切职务,并派部队前来“整顿”。
电波载着他的愤怒和指控,飞向远方。做完这一切,他犹自不解气,在房间里焦躁地踱步,将刘肖及其支持者骂了个狗血淋头。
而他没有注意到,在他发报的时候,机要科长陈启明,正以送交日常文件为名,安静地侍立在一旁,低眉顺目,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只是在那电键敲击声停止的刹那,他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与李德明身边那个孙参谋,有了一瞬间极其短暂的、难以察觉的交汇。
……
夜色,成为了一切阴谋与反击的最佳掩护。
赵立仁如同一只锁定猎物的猎豹,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待着。根据破译的密码和连日来的监控,他已经掌握了陈启明与孙参谋之间下一次秘密联络的大致时间和地点——就在今晚子时,在村后那片废弃的砖窑附近。
他精心挑选了四名绝对可靠、身手最好的队员,提前潜伏在砖窑周围的制高点和隐蔽角落。没有使用枪械,全部配备了匕首、绳索和浸过麻药的布巾。行动要求:无声,活捉。
子时将近,月黑风高。废弃的砖窑在夜色中如同一个匍匐的怪兽,寂静无声。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砖窑的断壁残垣间,正是陈启明。他极其谨慎,没有立刻动作,而是伏在原地,仔细倾听了周围的动静足足有一刻钟,确认安全后,才如同狸猫般滑到一处半塌的窑洞口,将一个小巧的、用油布包裹的物件,塞进了一块松动的砖头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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