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王府嫡子:生于新旧交替时
光绪三十三年,醇亲王府的海棠开得正盛,载沣的次子溥杰呱呱坠地。他的父亲载沣彼时已承袭醇亲王爵位,母亲是嫡福晋苏完瓜尔佳·幼兰——一位出身名门、性情刚烈的女子。长兄溥仪年长五岁,这一年已被接入宫中,成为光绪帝的嗣君,溥杰的出生,为略显沉寂的王府添了几分生气。
幼年的溥杰,在王府幽深的庭院里长大。廊下的铜鹤、阶前的青苔、书房里的墨香,是他童年最熟悉的景致。他与溥仪虽聚少离多,却有着天然的亲近。每次溥仪回宫省亲,兄弟俩总爱在花园里追逐嬉闹,溥仪会偷偷告诉他宫里的趣事,他则把王府里听来的笑话讲给兄长听,清脆的笑声穿过雕花木窗,落在青砖地上。
苏完瓜尔佳·幼兰对儿子管教严格,亲自为他挑选启蒙先生,教他读经史、练书法。溥杰聪慧,一点就透,却也贪玩,常趁先生不注意,溜到马厩看马夫驯马。载沣虽忙于政务,却总抽时间检查他的功课,若字写得潦草,便会沉下脸:“身为皇室子弟,下笔要稳,行事要正。”
二、少年光阴:兄弟相伴的特殊轨迹
宣统元年,溥仪登基为帝,溥杰成了“皇弟”。他时常入宫伴读,与溥仪一同在毓庆宫上课。先生们教的是“君君臣臣”的大道理,他却更喜欢听侍卫讲岳飞抗金的故事,常常听得热血沸腾,偷偷在课本上画枪剑。
十岁那年,溥杰被封为“奉恩镇国公”。封爵仪式上,他穿着繁复的朝服,跟着父亲跪拜行礼,心里却惦记着课后要和溥仪去御花园放风筝。宴席散后,溥仪拉着他的手说:“等将来,咱们一起把国家治好。”那时的少年,还不懂“治国”二字的分量,只觉得兄长的眼神亮得像星星。
这期间,母亲为他定下一门亲事,女方是同为宗室的唐怡莹(唐石霞)。两人于1924年成婚,唐怡莹才情出众,擅长书画,起初相处融洽,常一起临摹古画,在王府的花园里谈诗论词。
三、王朝落幕:流离中的辗转
1924年,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溥仪被逐出紫禁城,溥杰的生活也随之剧变。他随溥仪迁居天津张园,昔日的“皇弟”成了租界里的寓公。每日晨起,他仍会陪着溥仪读书、习字,只是课本里多了些西方政治学书籍,窗外的洋楼、汽车,提醒着他们已身处新时代。
在天津,溥杰接触到更多新思想,也见识了时局的混乱。他曾想过出国留学,学点真本事,却因溥仪的挽留而搁置。唐怡莹此时与张学良等军政人物过从甚密,两人感情渐生裂痕,最终于1931年离婚。这段婚姻的结束,让溥杰第一次尝到人情冷暖,常常独自在海河岸边徘徊,望着往来的轮船发呆。
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溥仪在日本的扶持下,准备前往东北建立“伪满洲国”。溥杰虽对日本心存疑虑,却念及兄弟情分,选择追随前往。临行前,他回了趟醇亲王府,看着熟悉的庭院,想起父亲“行事要正”的叮嘱,心里五味杂陈。
四、伪满岁月:身不由己的角色
1932年,溥杰抵达长春,在伪满洲国任职。他先后担任禁卫军中尉、军事训练处少校等职,却处处受日本人掣肘。日军为了控制伪满,策划“帝位继承”事宜,逼迫溥杰与日本贵族嵯峨浩结婚——嵯峨浩是日本侯爵嵯峨实胜之女,知书达理,精通茶道花艺。
起初,溥杰对这桩政治婚姻充满抵触,见面时态度冷淡。但嵯峨浩的真诚渐渐打动了他:她主动学中文,穿旗袍,学做中国菜,甚至在他生病时彻夜照料。两人在相处中生出真情,常常在下班后,避开监视,在小院里种下从日本带来的樱花苗,憧憬着平静的生活。
1938年,长女慧生出生,粉雕玉琢的婴儿让溥杰感受到久违的温暖。他抱着女儿,听她咿咿呀呀学语,觉得所有的委屈都烟消云散。1940年,次女嫮生降生,一家四口的日子虽受监视,却也有寻常人家的温馨。嵯峨浩常对他说:“不管在哪里,有家人在,就是家。”
然而,伪满的本质是日本的傀儡政权。溥杰看着日本人对东北的掠夺,对溥仪的操控,内心痛苦却无力反抗。他曾在日记里写道:“名为官员,实为囚徒,愧对祖宗,愧对百姓。”1945年,苏联出兵东北,伪满洲国覆灭,溥杰与溥仪一同被苏军俘虏,送往苏联赤塔战俘营。
五、战俘生涯:反思与蜕变
在苏联的五年战俘生活,是溥杰人生的转折点。起初,他对未来充满迷茫,整日沉默寡言。后来,在战俘营的学习中,他接触到马列主义着作,开始反思伪满时期的所作所为。他在忏悔录中写道:“我曾以为追随兄长是尽忠,却不知成了侵略者的帮凶,这是我一生的耻辱。”
他与溥仪在战俘营里相依为命,兄弟俩不再谈“复国”,而是聊起童年在王府的趣事,聊起未来若能回国,想做个普通人。溥杰开始学习俄语,练习书法,用笔墨抒发心绪,字里行间少了往日的浮躁,多了几分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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