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如血的土地仿佛一张贪婪的巨口,饥渴地吮吸着陈七童踉跄脚步间滴落的每一滴温热。
每一次脚掌与地面的接触,都像是赤足踩在烧得通红的铁蒺藜上,尖锐的痛楚从脚底直窜天灵,与肺腑撕裂、神魂灼烧的剧痛交织缠绕,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酷刑之网,将他每一寸血肉都笼罩其中。
荒骨原上弥漫的混沌气息冰冷刺骨,粘稠得如同实质,夹杂着亿万亡魂的恶毒呓语,化作无数细小的冰锥,疯狂地钻入他撕裂的伤口,啃噬着仅存的生机。
在这片死寂的绝境中,唯有紧贴心口的那枚魂佩,那一点属于阿阴真灵烙印的微弱脉动,如同沉入无底寒潭时手中紧攥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每一次搏动都传递着微弱的暖意,成为这绝望深渊里唯一能感知到的的证明。
活下去,带阿阴走。
这个执念如同烙铁般深深嵌入灵魂,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躯壳,一步,又一步,艰难地跟随着前方那截在死寂大地上缓慢挪动的。
瘸叔佝偻的背影几乎与地面平行,空荡荡的右肩断口处,那层暗红如凝固熔岩的覆盖物随着他每一次拖曳瘸腿的动作剧烈震颤,丝丝缕缕散发着焦糊味的黑气从中不断逸散。
这些黑气,在这片死寂的荒骨原上,就像黑夜中点燃的狼烟,成为了黑暗中无声却致命的诱饵。嘶嘶...嘶嘶...粘稠、湿冷、充满纯粹恶意的声音骤然加剧,如同千万条毒蛇在暗处同时吐信,从四面八方漆黑的巨骨缝隙、暗红丘陵投下的浓重阴影里疯狂涌出。
先前被骷髅马首虚影短暂震慑的混沌泥浆骨影,此刻如同被彻底激怒的蚁群,重新汇聚成形。
腐败的暗红泥浆裹挟着碎裂的惨白骨片,扭曲癫狂的形态令人作呕,那些没有眼睛的面孔上,几个不断开合、流淌着污浊粘液的孔洞发出无声的、却直刺灵魂的尖啸。
它们贪婪地吸食着空气中弥漫的、属于瘸叔断臂伤口逸散的黑气——那蕴含着强大魂体被强行撕裂后残留的本源死气。
而更多的、更凶戾的怪物,则将死死锁定在陈七童身上——他体内那属于活人的、微弱却如同黑暗灯塔般鲜明诱人的生机,是这片死寂之地最罕见也最渴望的!
它们不再试探,不再犹豫!饥饿和混乱的本能彻底压倒了恐惧,裹挟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腐朽腥风,如同决堤的暗红血潮,猛地从左右两侧包抄扑来!速度快得只在视野中留下道道污秽的残影!
“后面!小心后面!”
陈七童的嘶吼声如同被砂纸磨砺过一般,沙哑而凄厉,在死寂的空气中炸裂开来。
他的喉咙早已干涸得如同龟裂的河床,此刻却硬生生挤出这声撕心裂肺的警告,声音里浸透了绝望的颤音,仿佛一只濒死的野兽在发出最后的哀鸣。
剧烈的疼痛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在他的每一寸血肉中肆虐。失血过多带来的虚脱感让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四肢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
就是这致命的迟缓,让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两道最为庞大、气息也最凶戾的泥浆骨影,如同两条从地狱深渊中爬出的腐化巨蟒,裹挟着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一左一右地朝着瘸叔毫无防备的后心扑去!
那些扭曲的怪物浑身翻涌着尖锐的骨刺,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森冷的寒芒。它们蠕动的身躯中不断渗出粘稠的黑液,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腐蚀得滋滋作响。
这两道黑影的速度快得惊人,几乎在陈七童发出警告的瞬间就已经扑到了瘸叔身后三尺之内!
瘸叔猛地回身!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那只深潭般的独眼中不见半点慌乱,只有一种沉淀了万古风霜的冷静,仿佛历经无数生死搏杀后磨砺出的、近乎凝固的沉重。岁月在他脸上刻下的每一条皱纹里,都藏着说不尽的故事。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瘸叔仅存的左臂突然爆发出超越极限的速度与力量,快得如同鬼魅般令人眼花缭乱!他没有选择格挡——在如此近的距离下,那已是奢望。
只见他五指并拢,整条手臂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青筋暴起如同虬结的老树根。那手掌竟如同烧红的精钢钩爪,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玉石俱焚的惨烈狠厉,竟不闪不避,迎着左侧扑来的那道最凶戾的黑影,狠狠插了过去!
噗嗤——!
一声刺耳的、如同烧红烙铁插入腐肉的声响在死寂中炸开!瘸叔那看似枯瘦如柴的手指,此刻竟真如无坚不摧的铁钎,深深没入那粘稠腐败、翻滚着骨刺的泥浆身躯!
剧烈的腐蚀声伴随着刺鼻的白烟瞬间腾起,瘸叔的手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焦黑、溃烂,皮肉在可怕的腐蚀中消融,露出底下森然的白骨!
那泥浆骨影发出一声无声却震荡灵魂的尖利哀嚎,被这悍不畏死、以伤换伤的一击狠狠阻住。它泥浆般的躯体疯狂扭曲、溃散,却又在后方更多同类涌来的死气中飞快重组,仿佛永远无法被彻底消灭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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