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工作室像座被月光浸泡的玻璃房,宴晚的指尖在画纸上划出最后一道弧线时,铅笔芯“咔”地断裂。
她盯着画稿中央那个逐渐清晰的女人——最初只是团模糊的阴影,此刻眼尾的弧度却与镜中自己重叠,连右耳后那颗淡褐色的小痣都分毫不差。
“镜中人。”她低喃着,将铅笔搁在调色盘上。
金属与陶瓷碰撞的轻响里,她摸出钢笔,在画稿扉页写下一行字:“这不是谁的影子,而是真正的我。”墨迹未干,窗外突然传来轮胎碾过碎石的脆响。
沈时烬的脚步声是从走廊尽头传来的,带着惯有的冷硬节奏。
宴晚甚至能想象他站在门口的模样:西装裤脚沾着夜露,袖扣在廊灯下泛着冷光,眉峰因愤怒压成锋利的刃。
门被撞开的瞬间,她没有回头,只是将画稿往胸前拢了拢——那些被月光镀亮的黑白线条,是她用三年的眼泪和尊严铸的剑。
“你竟敢用她的东西做素材!”沈时烬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直接扎进她后颈。
他的影子笼罩过来时,宴晚闻到熟悉的雪松香水味,混着深夜寒风的冷冽。
他的手指扣住她手腕时力度大得发狠,指节抵着她尺骨,疼得她倒抽冷气:“你看清楚,这是我的脸。”
“你脸上的每道轮廓都是她的!”沈时烬将她拽到落地镜前。
两人的倒影叠在一起,他的手指几乎要戳穿镜面,“你以为改几笔线条就能变成自己?
宴昭的眉骨比你高半分,她笑起来......“
“她死了。”宴晚打断他,声音轻得像一片碎玻璃,“你的‘她’在三年前就死了,而我还活着。”镜子里的沈时烬突然顿住,指节抵在镜面上泛着青白。
她看见他喉结滚动,眼尾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你为什么要逼我承认?”他的声音突然哑了,手指从她手腕滑到指尖,最后无力地垂落。
宴晚望着镜中两人交叠的影子。
曾经她总觉得镜里的自己是模糊的,像被蒙了层毛玻璃,可此刻沈时烬眼底的震惊却让那层雾突然散了——他第一次看清她的脸,不是宴昭的影子,是宴晚,是为他洗过衬衫、在他高烧时守了整夜、在他骂她“替身”时咬着唇不掉泪的宴晚。
“哐当”一声,金属托盘砸在地上。
陆管家佝偻着背蹲下去捡调色盘,布满老年斑的手在发抖。
宴晚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捏着封泛黄的信,信封边缘被摩挲得发毛,像是被反复拆开又合上。
“夫人临走前......”陆管家将信放在她设计桌上,抬头时眼角的皱纹里浸着水光,“她说,有些事该让活着的人知道。”
信是沈母的字迹,钢笔字带着老派的工整。
宴晚刚展开第一页,心跳就漏了半拍——信头写着“昭昭”,是宴昭的小名。“那年我逼你打掉孩子,说时烬要接手集团不能有污点......”她的手指捏皱信纸,“你跪在佛堂求了三天三夜,我让人锁了门......后来你说总听见婴儿哭,我还骂你疯......”
凌晨五点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信纸上切出细碎的金斑。
宴晚冲进沈时烬办公室时,他正站在落地窗前,背影像尊被抽走温度的雕塑。“你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死!”她将信拍在他面前,纸张边缘扫过他手背,“你只记得你想记住的部分,你以为她是为你自杀,可她是被你母亲的刀,一刀一刀捅死的!”
沈时烬的手指悬在信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他的睫毛剧烈颤动着,喉结动了动,最后只发出破碎的一声:“如果我说......我真的错了,你会原谅我吗?”
宴晚望着他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见他时,他也是这样站在阴影里,说“做我的替身,换你母亲的命”。
那时她以为自己会恨他一辈子,可此刻眼泪砸在信纸上,晕开一团模糊的墨,她听见自己说:“太迟了。”
深夜的沈宅书房飘着陈木的香气。
宴晚抱着一摞旧账本往书架上放时,最顶层那本《欧洲服饰史》突然松动。
她伸手去扶,书脊与墙面摩擦间,一道暗纹从墙缝里漏出来——是朵雕刻的玉兰花,和宴昭颈间那枚翡翠胸针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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