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帘漏进卧室时,宴晚正跪在地毯上。
她面前铺着一方黑丝绒布,上面零散躺着昨晚从十二件白裙上剪下的碎料——珍珠滚边、蕾丝云纹、缀着星子般水钻的裙角。
指尖抚过其中一片茉莉刺绣,丝线因反复剪裁有些毛躁,像被揉皱的旧情书。
“咔嗒”一声,她旋开胶枪,淡金色的胶液在碎布边缘晕开。
左手按住一片月白缎子,右手拈起块墨色暗纹绡,两块本不相干的布料在胶液里黏成新的形状。
阳光斜斜切进来,照得她发顶泛着栗色光泽,影子在地上拖成一只展翅的蝶。
“这是你最后能困住我的地方。”她对着墙上新钉的画框低语。
那幅抽象拼贴画里,破碎的白与黑纠缠成漩涡,最中央是片完整的茉莉刺绣,像暗夜里突然亮起的灯。
楼下书房的灯在同一时刻亮起。
沈时烬穿着深灰睡袍站在落地窗前,指节抵着太阳穴。
昨夜他站在花园里看她房间的灯灭,回房时却发现密室的檀木匣被人动过——那里面锁着宴昭最后一封未寄出的信。
“苏助理。”他按下内线,声音像淬了冰。
五分钟后,苏慕白抱着文件夹推门进来。
男人西装笔挺,连袖扣都擦得锃亮,递文件时指节微微发颤:“监控显示是清洁组的小林,她昨天打扫时误开了门锁。”
沈时烬翻到监控截图,画面里确实是个穿蓝工服的背影。
他盯着照片里那只搭在匣锁上的手——骨节分明,食指根部有常年握笔的薄茧。
宴晚的手。
“把信拿回来。”他合上文件夹,指腹重重叩在“小林”两个字上,“今晚之前。”
苏慕白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回去。
他退到门口时,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沈时烬把咖啡杯砸在了墙上。
十点钟的阳光爬上设计桌时,宴晚正对着两本设计稿册发呆。
左边那本是三年前为宴昭设计的《昭华》系列,所有裙装都用了软缎、雪纺,领口绣着并蒂莲;右边是她昨夜刚画的《重生》草图,肩线如刃,裙摆裁成利落的几何形,领口别着荆棘胸针。
“她活在温柔里,而我必须锋利。”她咬着铅笔尖,在笔记本上写下这句话。
笔尖戳破纸页,在“锋利”两个字上洇开个小墨点。
楼下餐厅飘来松茸鸡汤的香气时,她合上设计册。
沈时烬已经坐在餐桌前,银匙敲着骨瓷碗沿,发出规律的轻响。
看见她进来,他忽然开口:“你喜欢她吗?”
宴晚的脚步顿了顿。
她拉开餐椅坐下,青瓷汤勺在碗里荡起涟漪:“我不是她。”
“可你曾为她穿上最漂亮的裙子。”沈时烬放下汤碗,指节叩了叩她腕间的荆棘手链——那是她用剪碎的白裙珍珠串的。
宴晚抬头,阳光从她背后照过来,在她眼尾镀了层金。“那是为了一个妹妹,”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刀背敲在瓷器上,“而不是一个幻觉。”
沈时烬的瞳孔缩了缩。
他望着她盛汤的手,腕骨在皮肤下清晰可见,像被生活磨利的刃。
深夜十一点,宴晚蜷在沙发里整理母亲的病历。
牛皮纸袋最底层滑出张泛黄的照片——两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穿着同样的碎花裙,趴在公园长椅上吃冰淇淋。
照片背面有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姐姐,我要替你幸福。”
她的手突然抖起来。
病历本“啪”地掉在地上,纸张散了满地。
照片上的宴昭笑着,眼睛弯成月牙,和记忆里那个在暴雨中跑向沈时烬的女孩重叠——那天她穿的是《昭华》系列的第一件白裙,裙角沾着泥。
“原来你早知道......”她喃喃着,指尖抚过照片背面的字迹。
妹妹的字迹她太熟悉了,十二岁那年她们比赛写作业,宴昭总说“姐姐的字像小树苗,我的像歪脖子树”。
窗外起风了,吹得窗帘簌簌作响。
宴晚盯着照片里妹妹的眼睛,忽然想起沈母上周在电话里说的话:“老宅书房有本旧相册,你要是有空......”
她弯腰捡起散落的病历,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照片边缘。
月光从窗口漫进来,把照片上两个小女孩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株终于要触到彼此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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