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在半夜里叫得厉害。
陈岁安翻了个身,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试图隔绝窗外那一声紧似一声的狂吠。十年没回老家,连老宅的看门狗都不认他这个主人了。他心想。
“大黄!闭嘴!”父亲陈建国在西屋吼了一声。狗吠声低了下去,转为喉咙深处的呜咽,仿佛在恐惧着什么。
陈岁安望着糊满旧报纸的天花板,一时睡不着。从大城市回到东北农村老家,不过几天光景,他却觉得比过去三年还要漫长。厂长冤枉,女友分手...一连串的打击让他只想逃,逃回这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第二天清晨,陈建国推开房门,一声低沉的惊呼把陈岁安从浅眠中惊醒。
“咋了,爸?”
陈岁安披上外套走到院门口,看见父亲僵在门槛前,脸色铁青。顺着父亲的视线往下看,陈岁安呼吸一滞。
一只黑毛黄鼠狼直挺挺地躺在门槛上,脖子被咬断了,暗红色的血渍染透了周围的泥土。最诡异的是,它脖子上系着一根褪色的红绳,绳子上串着三枚生锈的铜钱。
“这...什么东西?”陈岁安皱眉。
陈建国二话不说,转身从院里抄起铁锹,铲起那只死黄鼠狼,快步往院子外的老槐树下走。陈岁安跟上去,看见父亲在树下挖了个坑,把尸体埋了进去,又在上面撒了一层干土。
“去,拿点朱砂来。”陈建国声音低沉。
“朱砂?咱家哪有——”
“你奶奶的厢房,左边柜子底下有个铁盒,快去!”
陈岁安很少见父亲如此紧张,赶紧照做。在布满灰尘的铁盒里,他果然找到了一包用油纸裹着的朱砂。陈建国接过朱砂,在埋尸的地方撒了一圈,又在大门口也撒了一道红线。
“爸,到底怎么回事?谁把死黄鼠狼放咱家门口?”
陈建国不答话,只是摸出烟盒,抖出一支烟点上,深吸了一口。
这时,院门外传来一声洪亮的招呼。
“建国叔!听说岁安回来了?”
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大步走进院子,穿着一件半旧的军装外套,寸头方脸,精神抖擞。陈岁安一眼认出是发小王铁柱,两人从小光屁股玩到大,后来王铁柱当了兵,有几年还参加了老山轮战,陈岁安去省城读大学,联系才少了。
“铁柱!”陈岁安迎上去,两人用力拥抱了一下。
王铁柱拍着他的背:“好小子,十年没见,变成城里人了啊!”
寒暄几句后,王铁柱注意到地上的朱砂,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他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那道红线,又抬头看向陈建国:“叔,这是...出事了?”
陈建国叹了口气,朝老槐树那边扬了扬下巴:“门槛上放了只黑毛的,脖子上有红绳。”
王铁柱猛地站起身,脸色骤变:“黑煞索命?小安子,这是冲你来的?”
“冲我?我刚回来,招谁惹谁了?”
王铁柱压低声音:“你不懂,这是咱这儿的规矩——黑毛黄皮子脖子上系红绳,是‘黑煞索命’,只有血海深仇才用这招。你爷爷惹下的债,人家来讨了。”
陈岁安只觉得荒谬,又隐隐有些不安。他记得爷爷陈老狠——村里人都这么叫他,确实是个混不吝的主,年轻时横行乡里,没少干缺德事。但他十年前就去世了,怎么现在才来讨债?
“别瞎说,”陈建国打断他们,“你爷爷的事都过去多少年了。”但陈岁安注意到,父亲的手在微微发抖。
午后,王铁柱拉着陈岁安去林场散步。说是散步,实则是有意开导他。秋天的东北林场,层林尽染,五彩斑斓。阳光透过高高的树冠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两人走到林场边缘,忽然看见一个女孩站在空地中央,身边围着几只毛色雪白的狐狸。那女孩穿着一件半旧的红色毛衣,黑色长裤,长发编成一条粗粗的麻花辫垂在胸前。她正把手中的馒头撕成小块,撒给那些狐狸。
令人惊奇的是,那些狐狸并不怕人,反而后腿直立起来,前爪合十,像人一样向她作揖。
“是曹蒹葭,”王铁柱低声说,“老烟鬼的孙女。”
陈岁安隐约记得这个名字,是他小学同学,但印象很模糊了。
曹蒹葭回头看见他们,浅浅一笑,对狐狸们说了句什么,那些小生灵便叼着馒头块,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树林中。
“它们说我奶奶当年救过它们的祖辈,是来报恩的。”曹蒹葭走向他们,目光落在陈岁安身上,“你是陈岁安?听说你回来了。”
那一刻,陈岁安感到这个女孩和她身后的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更要深邃。曹蒹葭的眼睛清澈如水,却又像藏着一整个林海的秘密。
“你还记得我?”陈岁安有些惊讶。
曹蒹葭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向王铁柱:“铁柱哥,我爷爷让你有空去拿他新酿的山葡萄酒。”
“好嘞,替我谢谢曹爷爷。”
三人聊了几句,曹蒹葭便告辞离去。她走后,王铁柱告诉陈岁安,曹蒹葭从小父母双亡,跟爷爷奶奶在林场长大,有人说她能跟动物说话,懂得山精野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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