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飞舟如一道疲惫的青鸟,缓缓降落在南部边境“百花隘”哨所旁仅存的空地上。舟身尚未停稳,那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便蛮横地钻入每个人的鼻腔——灵植腐败后的甜腥、未曾散尽的毒雾的辛辣刺鼻、焦土的苦涩,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却最令人心悸的血锈味。
与其说这里是边防哨所,不如说是一片刚刚经历过天灾蹂躏的废墟。依山而建的堡垒外墙布满坑洼与腐蚀痕迹,防护法阵的光芒黯淡闪烁,显然能量供应已是捉襟见肘。目光所及,大地仿佛被巨兽的利爪反复撕扯后又浇上了毒液,焦黑、紫绿、惨白等诡异色彩狰狞地交织在一起。扭曲的植物残骸如同垂死者的手臂,无力地伸向被烟尘染成灰黄色的天空。远方,偶尔还有法术的光晕和沉闷的爆炸声传来,提醒着人们冲突并未远离。
赤芍长老第一个跃下飞舟,身姿依旧挺拔如松,落地时却带起一小蓬焦黑的尘土。她面色冰寒,目光如实质的刀锋扫过满目疮痍的战场,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周围正在忙碌搬运伤员、抢修工事的百花宫弟子们下意识地屏息,随即眼中又燃起一丝看到主心骨的光亮。
“赤芍长老!”一名脸上带着新鲜爪痕、眼神疲惫却锐利的执事弟子快步上前,抱拳行礼,声音因长时间嘶吼而沙哑,“您亲临前线,弟兄们心里就踏实了!”
“情况。”赤芍吐出两个字,言简意赅,没有任何寒暄。
“三日前,五毒教发动了一次大规模夜袭。动用了至少三种新型混合毒剂,腐蚀性极强,还能污秽灵力,我们的防御阵法被大幅削弱。苦战一夜,伤亡不小,才勉强将他们击退。但他们退得蹊跷,不像力竭,反倒像是……试探完毕,主动撤退。如今外围小股骚扰不断,毒陷阱遍布,防不胜防。”执事语速极快,压抑着愤怒与痛惜。
苏璃、石磊、赵晟、林小月紧随其后踏上这片土地。瞬间,一股远比视觉冲击更为强烈的感受如同重锤般砸在他们的心神之上。并非通过五官,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压抑、痛苦与绝望。
石磊体修气血旺盛,对这类负面能量侵蚀尤为敏感,他闷哼一声,古铜色的脸膛上肌肉绷紧,虎目扫过那些被毒液融化了半截身躯的巨木和地上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色痕迹,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从牙缝里挤出低吼:“这群只敢玩阴的的畜生!”
赵晟面色冰寒,手已无声地按在了剑柄之上。他没有说话,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扫描法器,飞速记录着战场上的一切细节——法术爆裂形成的辐射状焦痕、毒液溅射造成的不同腐蚀形态、散落在地的破碎法器碎片上的灵力残留……他正在脑中冰冷地重构着当时的战斗场景,寻找任何逻辑上的断裂与异常。
林小月小脸煞白如纸,浓郁的死寂与痛苦情绪让她几乎无法呼吸,下意识地紧紧抓住苏璃的衣袖,声音带上了哭腔:“苏师姐,这里……好多声音……在哭,在喊……好难受……”
苏璃反手轻轻握住她冰凉颤抖的手,自己的心神却在刹那间沉入【心绪如井】的极致状态。如果说在百花宫内感知情绪如同聆听溪流潺潺,那么在此时此地,便如同毫无防备地跃入了暴怒狂啸的深海!
庞杂、激烈、充满毁灭性的情绪碎片,如同无数冰冷的、沾满负面情绪的玻璃渣,裹挟着绝望、愤怒、钻心的痛苦、最原始的恐惧,疯狂地冲击着她的意识壁垒。若非她精神力经过多次锤炼又有词条稳固,只怕瞬间就会被这股洪流冲垮。
她强行定神,将感知如同蛛网般铺开。
她“听”到了大地深处,无数百花宫弟子残留下的嘶吼与哀鸣——那是家园被毁、同袍惨死的【刻骨仇恨】与【熊熊怒焰】;是面对诡异毒术、看着身体一点点崩解腐烂时的【极致恐惧】与【无助绝望】;是战至最后一息、灵力枯竭、血肉模糊也不肯后退一步的【惨烈决绝】与【守护信念】。
同时,她也清晰地捕捉到那股如同瘟疫般渗透在每一寸土壤、每一缕空气中的、属于五毒教的印记——那是一种源于南疆潮湿密林的、带着湿冷腥气的【阴毒戾气】;一种与毒虫蛊物共生所形成的、【混乱而癫狂的杀戮欲望】与【对生命极致的漠视】。
这两种截然不同却同样激烈凶暴的负面情绪,如同两条失去了理智的狂暴巨蟒,在这片饱受创伤的土地上疯狂地撕咬、纠缠、互相湮灭,将这里的“心绪之场”搅动得支离破碎,混乱不堪,形成了一种持续的精神污染区域。
然而,苏璃屏住呼吸,强忍着灵识被千万根冰冷毒针反复穿刺的剧痛与嗡鸣,将【心绪如井】的感知精度提升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她像一名最耐心也最坚韧的织女,在杂乱无章、充满倒刺的混乱线团中,屏息凝神,全力寻找着那一根颜色、质地、气息都截然不同的——诡丝。
过滤掉震耳欲聋的愤怒咆哮,屏蔽掉深入骨髓的阴冷怨毒……她的心神如同一盏风中之烛,微弱却坚定地在这片情绪的风暴眼中摇曳,追寻着那一丝微弱的、却让她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异常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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