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的声音虽轻,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苏璃心中荡开层层涟漪。该来的,终究来了。
她面上不动声色,对石磊三人递过一个“安心”的眼神,低声道:“我去去就回,你们在此稍候,一切小心。”随即起身,对那侍女微微颔首:“有劳师姐带路。”
侍女嫣然一笑,转身引着苏璃,并未走向那灯火通明的主殿,而是沿着一条花荫掩映的曲折小径,向着花海更深处行去。越往里走,喧嚣声越是遥远,周围愈发静谧,只剩下脚踩在落英上的细微沙沙声和不知名昆虫的轻鸣。馥郁的花香在这里也变得清幽起来,带着一丝令人心静的凉意。
小径尽头,是一座完全由活着的、开着蓝紫色小花的藤蔓自然缠绕而成的凉亭。亭中设有一张古藤茶桌,两个蒲团。璇玑宫主正独自坐在那里,背对着来路,望着亭外一株姿态奇古、散发着莹莹月华的灵植,似乎正在出神。那顶华丽的百花冠已被取下,放在一旁,她只轻松挽了个髻,卸去了几分宫主的威仪,多了些闲适与…难以捉摸的深沉。
引路侍女无声退去,消失在花影中。
苏璃缓步走入亭中,执礼:“弟子苏璃,拜见宫主。”
璇玑宫主并未立刻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比在大典上时更显柔和,却依旧带着那种洞悉一切的味道:“坐吧。尝尝这‘月华凝露’,采自此株‘邀月仙姝’三百年方能凝聚一滴的月露沏成,于静心凝神颇有裨益。”
苏璃依言在蒲团上跪坐而下,目光扫过桌上那杯清澈见底、散发着淡淡月辉与冷香的茶盏,心中警惕更甚。她端起茶盏,浅啜一口。茶汤入口冰凉,旋即化为一股温润的暖流滑入腹中,一股清凉之意直冲识海,竟让她因连日奔波和方才紧张应对而略显疲惫的精神为之一振,思绪都清晰了不少。
“好茶。多谢宫主厚赐。”苏璃放下茶盏,由衷赞道。这份“厚赐”,既是示好,也未尝不是一种下马威——百花宫的底蕴,远超想象。
璇玑宫主这才缓缓转过身来。没有了百花冠和隆重宫装的衬托,她的面容更显清雅,那双眼睛却愈发显得深邃,仿佛蕴藏着星河流转,能看透人心最隐秘的角落。她目光落在苏璃身上,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饶有兴味的打量。
“不必拘礼。此刻并非宫主召见,只当是长辈与晚辈闲谈几句。”她微微一笑,语气随意,却让苏璃丝毫不敢放松。
“本宫听闻,苏小友虽年纪轻轻,却身赋异禀,于洞察人心、化解干戈一道,颇有独到之处?”璇玑宫主开门见山,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清河镇外,化解一桩宿怨,手段颇为巧妙,可是如此?”
苏璃心道果然,恭敬回答:“宫主谬赞。弟子只是侥幸,恰逢其会,说了几句公道话而已,当不得‘异禀’二字。”
“哦?仅是公道话么?”璇玑宫主唇角笑意更深,那双慧眼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本宫却听说,那争执双方积怨已深,寻常公道话可难以让他们听得进去。小友似乎…总能让人更容易‘听进去’一些道理?”
她的目光仿佛有实质的重量,压在苏璃的心神之上,试图撬开一丝缝隙。
苏璃后背微凉,知道对方绝非易与之辈,任何敷衍都可能被看穿。她稳住心神,迎上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语气诚恳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或许…是弟子自幼心性敏感,较常人更能体察他人情绪,言语间便不自觉带了些许安抚之意?具体缘由,弟子也说不清道不明,只是本能如此。”她将能力归咎于天赋和本能,半真半假,最难反驳。
璇玑宫主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凉亭中只剩下清幽的花香与远处隐约的乐声。那沉默仿佛持续了很久,又仿佛只有一瞬。
忽然,她轻轻笑了一声,打破了沉寂:“好一个‘本能如此’。天地之大,无奇不有。有人天生剑骨,有人道体天成,小友这‘洞察人心’的本能,倒也是份难得的机缘。”她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不再深究,但话锋随即一转。
“只是,小友可知,你这份‘本能’,若运用得当,可抚平纷争,裨益良多;但若心术稍偏,或力量失控,亦能蛊惑人心,掀起滔天巨浪?”她的语气依旧温和,但话语中的分量却陡然加重,“怀璧其罪的道理,小友想必是懂的。”
苏璃心中凛然,知道这是敲打,也是警告。“弟子谨记宫主教诲。定当日日自省,恪守本心,绝不以此术行恶。”
“嗯。”璇玑宫主满意地点点头,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又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她话锋再转,仿佛闲话家常般问道:“听闻小友前些时日,曾于黑风涧力斩铁甲鳄龟?那鳄龟的毒囊煞气,可不好对付。后又于幽寂谷遭遇地煞爆发,能全身而退,更是难得。小友与你的同伴们,倒是颇有些气运和手段。”
她看似随意地提起这两件事,仿佛只是长辈关心晚辈的历练,但苏璃却瞬间听出了其中的深意——百花宫对她们的动向,果然了如指掌!甚至连幽寂谷的“地煞爆发”这种官方说辞,对方似乎也并未全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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