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如同刀子般刮过喉咙,带着硝烟、灰烬和血腥的余味。江华、小李和那名仅存的抗联战士——名叫根生的年轻小伙,三人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冲入预定的集合点——一片位于背风坡、相对茂密的针叶林。身后的山体仍在发出令人心悸的轰鸣,崩塌的巨石和树木滚落的声音如同闷雷,不断敲打着他们紧绷的神经。
“暂时……安全了……”小李靠在一棵粗壮的落叶松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奔跑再次裂开,鲜血混合着汗水与灰烬,在他年轻却写满疲惫的脸上划出几道沟壑。他手中的花机关枪早已不知丢在了何处,此刻仅剩下一把刺刀和两颗手榴弹。
根生的情况更糟一些,他在最后的撤离中被一块飞石砸中了后背,此刻每呼吸一次都牵扯着剧痛,脸色苍白如纸。他滑坐在地上,几乎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江华的状态相对好一些,但内心的创伤远胜于身体的疲惫。她背靠着树干,目光却死死盯着那片仍在不断崩塌、火光冲天的山谷方向。沈哲明最后决绝的背影,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她的视网膜上,带来一阵阵窒息的痛楚。周组长、王磊、赵铁锤……那么多熟悉的面孔,此刻都永远留在了那片山腹之中。巨大的悲伤和空虚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然而,残酷的现实连让她稍作喘息、舔舐伤口的时间都不给予。
就在他们冲入林地后不到五分钟,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凶狠的日语呼喝声,从他们刚刚逃离的那个方向传来!
“有追兵!”小李猛地挺直身体,忍着眩晕,侧耳倾听,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人数不少!至少一个小队!妈的,小鬼子真是阴魂不散!”
江华的心猛地一沉。她立刻意识到,基地虽然被摧毁,但并非所有敌人都被埋葬。肯定有在外围巡逻、或者像他们一样侥幸从其他出口逃脱的日军士兵。这些残敌,此刻正循着他们的踪迹,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般追了上来!
“不能留在这里!根生,还能走吗?”江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问道。
根生咬着牙,用手里的步枪支撑着,艰难地站了起来,点了点头,但额头上瞬间渗出的冷汗显示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往林子深处撤!利用地形和他们周旋!”江华当机立断。硬拼是死路一条,他们现在弹药几近耗尽,人人带伤,只能依靠对地形的熟悉和森林的掩护。
三人立刻转身,向着密林深处钻去。积雪在一定程度上掩盖了他们的足迹,但身后追兵的叫喊声和犬吠声(日军很可能动用了军犬)却越来越近!
“砰!砰!”几声枪响,子弹“嗖嗖”地打在他们身边的树干上,溅起一片片木屑和雪沫。敌人已经发现了他们,并且毫不犹豫地开火了!
“分散开!别走直线!”小李低吼一声,猛地向左侧一扑,躲到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江华则拉着根生,迅速隐入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
追击的日军士兵显然也是老兵,战术素养极高。他们并未盲目冲锋,而是迅速散开,形成散兵线,交替掩护着向前推进,子弹如同瓢泼大雨般泼洒过来,压制得江华他们根本抬不起头。
“哒哒哒……哒哒哒……”日军的歪把子轻机枪(十一年式轻机枪)特有的、略显沉闷的连发声响起,子弹如同镰刀般扫过江华他们藏身的灌木丛,枝叶被打得粉碎!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会被困死在这里!”根生趴在雪地里,听着头顶呼啸而过的子弹,焦急地说道。他的呼吸愈发急促,后背的伤痛让他几乎无法集中精神。
江华的大脑飞速运转。敌人的兵力、火力都占据绝对优势,而且有军犬指引,在这片相对开阔的林地边缘,他们根本无处可逃。必须想办法摆脱军犬,或者制造混乱!
她看了一眼手中仅剩的武器——一支打光了子弹的三八式步枪,以及沈哲明留给她的那支柯尔特M1911手枪(还剩几发子弹),还有……口袋里那个冰冷的、刻着奇异花纹的金属哨子。
“灰衣人”的警告在她脑海中响起——“效果未知,可能引来更大的麻烦,慎用!”
但现在,已经是真正的绝境了!还有比身后这些穷追不舍、欲将他们置于死地的日军更大的麻烦吗?
“小李!根生!”江华压低声音,对不远处的两人喊道,“我吸引他们注意力!你们找机会向东北方向那个乱石坡撤!那里地形复杂,容易摆脱军犬!”
“不行!太危险了!”小李立刻反对。
“没时间争论了!这是命令!”江华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记住,如果……如果我回不去,一定要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组织!”
说完,她不待两人回应,猛地从灌木丛后探出身,举起手中的M1911手枪,对着追兵大致的方向“砰!砰!”连开两枪!虽然距离较远,命中可能性极低,但她成功吸引了敌人的火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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