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寒风,如同浸透了冰水的刀子,在悬崖下的隐蔽阵地里无声地刮过。距离总攻发起的时间越来越近,空气中弥漫的紧张几乎凝成了实质。队员们最后一次检查装备,拉动枪栓的声音轻微而清脆,像是一曲死亡乐章的前奏。
江华将周组长和几名骨干召集到岩缝入口旁,进行突击前的最后确认。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无比,如同磐石般稳定着军心。
“再确认一遍行动计划。”她的目光扫过周组长、沈哲明、王磊和小李,“进入通道后,由破障组战士引领,周组长带队在前,我居中策应,沈医生和王磊紧随其后,小李负责断后并保持通讯尝试。出口处的赵队长会接应我们。”
“进入基地后,首要目标是寻找通往‘母体之厅’的路径。根据图纸和俘虏口供,从废弃储藏室出来后,应是一条通往主区域的次级走廊。我们会遇到什么,无法预料。一切以安全为优先,除非万不得已,避免交火。”
她看向沈哲明,眼神复杂,既有担忧,更有不容置疑的信任:“沈医生,你是关键。一旦接近母体,你需要第一时间判断其状态,确认抑制剂的适用性,并指引王磊安装炸药的位置。你的感觉,将直接决定我们行动的成败。”
沈哲明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脑海中越来越响的低语,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
“王磊,炸药的安装必须快、准、稳。我们可能没有第二次机会。”
“放心,江华同志,保证完成任务!”王磊拍了拍胸前捆扎牢固的炸药包,脸上是技术骨干特有的专注与自信。
“小李,电台继续尝试联络牵制组,确认他们已就位。进入基地后,通讯大概率中断,一切按原计划时间节点行动。”
“是!”小李低声应道,手指在冰冷的电台旋钮上轻轻调整着。
最后,江华的目光回到周组长身上:“周组长,突击的指挥交由你。我负责协调和应对突发状况。”
周组长颔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久经沙场的沉稳:“好。”
短暂的战术部署结束,众人散去,做最后的个人准备。江华却没有立刻行动,她看了一眼独自靠在岩壁旁,闭目努力对抗精神侵蚀的沈哲明,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哲明。”她轻声唤道。
沈哲明睁开眼,看到是她,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我没事,还能坚持。”
江华在他身边坐下,两人肩并着肩,依靠着冰冷的岩石。远处,东方那抹鱼肚白正在缓慢地扩大,勾勒出群山狰狞的轮廓。风雪几乎停了,但寒意却仿佛渗入了骨髓。
“还记得我们刚离开延安的时候吗?”江华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遥远的回忆,“那时候,虽然知道任务艰巨,但总觉得目标明确,敌人就在明处。可现在……”她顿了顿,望向那隐藏着巨大恐怖的山谷,“我们要面对的,是超出我们理解的东西。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我们像是在对抗……某种命运。”
沈哲明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明白你的感觉。这‘彼岸花’,这‘母体’,它不像枪炮,看得见摸得着。它攻击的是人的根本,是意志,是灵魂。尤其是在我……能‘听’到它之后,这种感觉更强烈。它让我怀疑自己,怀疑我们所做的一切是否真的有意义。”
这是沈哲明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袒露内心的恐惧和动摇。江华心中一震,伸出手,紧紧握住了他冰凉的手。她的手并不温暖,却异常坚定。
“有意义。”江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她的目光灼灼地看着沈哲明,也像是在对自己宣誓,“正因为它在攻击我们最宝贵的东西——自由的思想,独立的人格,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和信任——所以我们才必须摧毁它!黑泽想用这东西抹去人性,建立一个只有绝对服从的‘纯净’世界,那才是真正的绝望,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命运!”
她用力握紧他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信念传递过去:“哲明,你不是一个人在对抗它。你的背后,是延安的灯火,是千千万万不愿做奴隶的同胞!你现在感受到的痛苦和挣扎,正是人性在与那股冰冷力量抗争的证明!你没有被它同化,你还在思考,还在感受,还在为了守护他人而战斗,这就是我们最大的胜利!”
沈哲明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簇永不熄灭的火焰。在那火焰的映照下,脑海中冰冷的低语似乎都被逼退了几分。是啊,他不是怪物,不是冰冷的“样本S”,他是一个人,一个有爱人、有战友、有要守护之信念的人。
“你说得对……”沈哲明反握住她的手,力道渐渐加重,眼中的迷茫被一种重新凝聚的决绝所取代,“我不能被它吓倒。如果连我们都放弃了,那还有谁能阻止黑泽的疯狂?”
江华看着他眼神的变化,心中稍安,但那股深沉的担忧并未散去。她知道,沈哲明即将面对的,是前所未有的考验。她凑近了一些,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耳语:“哲明,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活着。不仅仅是为了任务,更是为了……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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