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如同一条潜藏在黑暗中的神经,将松浦洋行地下那不可告人的秘密,以气流和声波的形式,微弱地传递出来。沈哲明两次冒着生命危险深入下水道确认的管道接口,成为了小组手中可能撬动整个局面的唯一支点。然而,如何利用这个支点,成为了摆在面前的新难题。
“监听……”“冰雕”在圣像作坊内,反复咀嚼着这个词,眉头紧锁,“我们需要设备。不是那种大型的、需要接线的设备,而是可以长时间放置、能捕捉微弱声音并能将信号传出来的东西。”这在1940年的哈尔滨,几乎是天方夜谭。即使是最先进的西方国家,成熟的微型窃听技术也尚在雏形。
“或许……我们不需要那么复杂。”江华的目光落在沈哲明出诊箱里那个古老的、黄铜制成的听诊器上。“最原始的方法,有时反而最可靠。”她拿起听诊器,将拾音头贴在作坊的木质墙壁上,耳塞塞入耳中,墙壁内部木材纤维因寒冷和湿度变化的细微崩裂声,竟然被清晰地放大、传入耳膜。
“听诊器……”“冰雕”眼中闪过一丝恍然,但随即又摇头,“声音通过固体传导效果尚可,但隔着混凝土墙壁和金属管道,加上下水道环境的干扰,恐怕……”
“不直接用听诊器去听管道。”江华打断他,思路愈发清晰,“我们制作一个‘共鸣器’!找一个能紧密贴合管道接口的金属或硬质容器,将其作为一个大的拾音头,然后用听诊器的胶管连接,将收集到的振动传导出来!这样能放大声音,也能让我们在相对安全的下水道主通道内进行监听,不必一直待在狭窄的分支管道里!”
这是一个基于现有条件的、极具创造力的想法!沈哲明立刻表示赞同:“理论上可行!我们可以找一个大小合适的白铁皮罐子,将底部切割掉,边缘打磨光滑以便与管道贴合密封,然后用自行车内胎或者类似的软管连接听诊器!”
说干就干。接下来的两天,小组变成了一个简陋的“技术作坊”。周大姐找来了一个废弃的、原本装奶粉的白铁皮罐子。沈哲明用工具小心地切掉底部,将边缘打磨得尽可能平整。“冰雕”则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截质量尚佳的橡胶管,正好可以紧密地套在听诊器的耳塞端和改造后的铁皮罐子开口处。
一个粗糙但可能有效的“简易管道监听器”诞生了。
同时,关于内部通风系统结构图的获取,“冰雕”也动用了他能动用的几乎所有高层级关系进行打探,但反馈回来的消息令人沮丧:这类涉及核心实验室命脉的图纸,保管级别极高,很可能存放在关东军特务机关或宪兵司令部的绝密档案室里,以他们目前的能力,几乎不可能获取。
“只能盲人摸象了。”“冰雕”无奈地总结。
这意味着,他们的监听将完全是试探性的,无法预知管道内部的结构,无法避开可能存在的风扇或滤网,甚至无法确定声音来源的具体方位。
尽管前路迷茫,但行动刻不容缓。下一个周三的深夜,在确认那辆卸下“货物”的卡车进入洋行后院,地下设施进入活跃期后,沈哲明第三次,也是装备最复杂的一次,潜入了那条令人作呕的下水道。
这一次,他除了常规装备,还小心翼翼地携带着那个用油布包裹的“简易监听器”。抵达分支管道深处的通风管接口后,他迅速行动起来。他先将铁皮罐子开口处涂上一点凡士林(从医药箱里找的,用于增强密封性),然后用力将其按压在那根有气流渗出的通风管接口缝隙上,尽量确保贴合紧密。
然后,他将橡胶管的一端套在罐子顶部的开口,另一端连接好听诊器。自己则后退到几步之外,相对宽敞一点的主管道连接处,将听诊器的耳塞塞入耳朵,屏住了呼吸。
一开始,传入耳中的是巨大的、被放大了的流水声、自己沉重的呼吸和心跳声,以及管道内部各种无法辨识的杂音。他努力调整着姿势和心态,试图过滤掉这些干扰。
几分钟后,当他逐渐适应了这嘈杂的“背景音”后,一些不一样的、极其微弱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地、如同幽灵般从听诊器那头传来!
那是一种……低沉的、规律的嗡嗡声,比之前直接听要清晰一些,可能是大型设备的运转。夹杂在其中的,是某种液体循环流动的汩汩声……还有……一种非常轻微的、类似玻璃器皿碰撞的清脆声响,极其遥远,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他集中全部精神,努力捕捉着任何可能的人类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耳朵因为长时间佩戴听诊器而开始胀痛,冰冷的污水浸泡着双腿,恶臭无孔不入。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撤离的时候——
一阵模糊的、被严重扭曲和衰减的日语对话声,如同风中残烛,骤然闯入他的耳膜!
声音非常小,而且失真严重,他只能捕捉到几个零碎的词语:
“……活性……再次……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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