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华低着头,扮演着一个怯懦、没什么见识的妇人,用带着浓重乡音的汉语,结结巴巴地说明了来意,并提到了王德顺的名字。警卫似乎对王德顺有点印象,确认他确实病重后,又打量了江华几眼,才不耐烦地挥挥手让她进去,但叮嘱她办完事立刻离开,不要乱跑。
第一步,险险过关。
市政公署内部的气氛同样紧张。走廊里穿着制服的人员行色匆匆,偶尔有穿着便装但眼神锐利的人擦肩而过,带来无形的压力。江华按照记忆,低着头,快步走向位于裙楼地下室的档案室。
档案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老赵和其他几个职员低低的交谈声,话题似乎正是关于最近城内的紧张局势和“沈氏医馆”被查的事情。江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谁啊?”老赵的声音传来。
江华推门进去,脸上挤出一种谦卑又带着哀愁的表情:“赵股长,您好,我……我是王德顺的表侄女,他……他快不行了,托我来办一下……手续,看看能不能领点钱……”
档案股内的几个职员都停下了交谈,目光落在江华身上。老赵推了推老花镜,打量了她一番,叹了口气:“老王啊……唉,真是可惜了。手续有点麻烦,你得去楼上人事科问问。至于薪饷……我得查查账本。”
“谢谢赵股长,谢谢……”江华连连鞠躬。
老赵起身去里面的小办公室翻找账本,外面的几个职员也失去了兴趣,继续之前的闲聊。江华垂手站在一旁,耳朵却像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他们的每一句话。
“……听说没?邮政街那家医馆,搜出东西了!”
“真的?啥东西?”
“不清楚,反正宪兵队的人黑着脸出来的,肯定不是好事……”
“那个沈大夫,看着挺老实的,没想到……”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年头……”
听着这些议论,江华背后渗出冷汗,但脸上依旧保持着麻木的哀容。她快速扫视着档案股内部。那些高大的档案柜依旧沉默矗立,但似乎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尤其是靠近门口、存放近期市政通报和人员档案的区域。
这时,老赵拿着一个薄薄的账本走了出来,翻看了一下:“老王这个月的薪饷还没发,加上一点抚恤,大概就这些了。”他报了一个很小的数字,“你得去财务科领,带着这个条子。”他写了一张便条递给江华。
“谢谢赵股长……”江华接过条子,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赵股长……我……我表叔之前好像还念叨,说有什么东西落在柜子里了,是些……家里的老照片什么的,能不能……让我看看……”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试探!她需要找到一个留在档案股、并且能接触到旧档案区域的理由。
老赵皱了皱眉,似乎有些犹豫。旁边一个年轻点的职员插嘴道:“老赵,就让她看看吧,老王也挺可怜的,反正那些旧柜子平时也没人动。”
老赵看了看江华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又想到王德顺即将离世,最终还是心软了,挥了挥手:“行吧,你自己去那边旧档案区找找,就最里面那几排,别乱翻别的啊!快点!”
“哎!谢谢赵股长!谢谢您!”江华心中狂喜,但面上依旧是千恩万谢,然后快步走向档案库最深处那片灰尘最厚、光线最暗的区域。
时间紧迫!她必须在老赵改变主意或者有人进来之前,找到目标!
她凭借沈哲明之前的描述和自己对建筑图纸分类的推测,快速在那些标注着“市政工程”、“建筑备案”、“康德初年商业设施”的档案柜前搜寻。手指拂过冰冷粗糙的木质柜面和泛黄的标签,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
松浦洋行……松浦洋行……在哪里?
她找到了标注“商业建筑备案(道里区)”的柜子,快速拉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卷宗袋。她按照字母顺序和大概年份飞快地翻找着。S……S……找到了!“松浦商事会社(洋行)建筑平面及结构备案(康德二年)”
就是它!
江华几乎是颤抖着手,将那个略显沉重的牛皮纸卷宗袋抽了出来。她不敢在原地翻阅,迅速将其塞进自己带来的那个空布口袋里,然后用身体挡住,假装继续在旁边的柜子里翻找着什么。
就在这时,档案室的门又被推开了,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神色冷峻的男人走了进来,目光如电般扫过室内。
“老赵,上个月所有经手过城防图纸调阅记录的人员名单,立刻给我整理出来!”男人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是特高课或者宪兵队的人!
江华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她背对着门口,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目光似乎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她强迫自己保持动作,继续在柜子里漫无目的地翻找,仿佛真的在寻找什么无关紧要的“老照片”。
老赵和那几个职员立刻紧张起来,忙不迭地应声,开始翻找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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