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裹着麦收的热气吹进院子,母亲正坐在堂屋的小板凳上,把晒干的小麦装进布袋,布袋口的麻绳被她攥得发白。林晚星背着书包刚踏进门槛,就看见父亲蹲在屋檐下抽旱烟,烟杆“吧嗒”响着,眉头拧成了疙瘩,十岁的林朝阳则趴在旁边的石桌上,用她之前那支竞赛钢笔在纸上乱涂,笔尖的墨水在纸上晕开一团黑。
“回来了?”母亲头也没抬,声音里带着麦秸秆的粗糙,“先别放书包,过来帮我把这袋麦子扛到仓房去,沉得很。”
林晚星赶紧放下书包,走过去扶住布袋。布袋里的小麦粒硬邦邦的,压得她肩膀一沉,她咬着牙,跟着母亲往仓房走。仓房里弥漫着陈粮的霉味,角落里堆着去年没卖完的玉米,母亲把布袋扔在地上,拍了拍手上的灰,突然说:“晚星,跟你说个事。”
林晚星心里咯噔一下,母亲这种语气,通常没什么好事。她擦了擦额角的汗,小声问:“妈,什么事?”
“你也知道,家里最近忙着收麦,化肥、农药花了不少钱,朝阳明年就要上五年级,还得给他买新书包、新文具,处处都要花钱。”母亲顿了顿,眼神落在她身上,带着点不容置疑的严肃,“你每个周末都去餐馆打工,也挣了不少钱,从这个月起,你每月交两百块家用,不然……你就别上学了,早点去纺织厂上班,还能帮家里多挣点。”
“两百块?”林晚星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妈,我每个周末打工才挣五块钱,一个月最多二十块,怎么可能交两百块?”她的声音带着急,手里的布袋子都掉在了地上,“我还要攒钱买辅导资料,还要交学费,两百块对我来说,根本就是天文数字!”
“怎么不可能?”母亲的语气沉了下来,“你在餐馆打工挣得少,不会去别的地方挣?隔壁村的小芳,跟你一样大,早就去县城的电子厂上班了,一个月能挣三百多呢!你要是肯去,两百块家用还不是轻轻松松?”
“我不去电子厂!”林晚星赶紧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还要上学,我要考县一中,要考大学!妈,你不能让我退学,我喜欢读书,我能学好的!”
“读书有什么用?”母亲不耐烦地打断她,“你一个女孩子家,读再多书,将来还不是要嫁人?不如早点挣钱,帮家里减轻负担,还能给朝阳攒点学费。你要是不同意交家用,就别怪我狠心,明天我就去学校给你办退学手续。”
林晚星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她看着母亲冷漠的脸,看着父亲依旧蹲在屋檐下抽旱烟,连一句劝的话都没有,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她想起自己每个周末在餐馆打工的日子,想起洗碗时被热水烫红的手,想起被王婶克扣工钱时的委屈,想起为了买辅导资料攒的每一分钱——这些在母亲眼里,竟然都比不上两百块家用。
“爸,你劝劝妈,我真的想上学!”林晚星跑到父亲面前,拉着他的袖子,声音带着哭腔,“我会更努力打工的,我每月交十块钱家用,行不行?我真的不能退学,我想考大学,想让咱们家过上好日子。”
父亲把烟杆在鞋底磕了磕,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你妈说得对,家里确实需要钱。你一个女孩子,别总想着读书,早点挣钱才是正事。两百块家用,你必须交,不然就退学。”
林晚星的手垂了下来,心里的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她看着父亲,看着他鬓角的白发,看着他布满老茧的手,突然觉得很陌生——这是那个曾经在她生病时,背着她去镇上医院的父亲吗?是那个曾经说“晚星要好好读书”的父亲吗?怎么现在,他也变得这么冷漠,这么不理解她?
“我不退学!”林晚星突然擦干眼泪,语气变得坚定,“我会想办法凑够家用,但我不会退学,我一定要上学!”
母亲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倔强。她皱了皱眉,说:“好,我给你一个月时间,要是你凑不够两百块家用,就必须退学,去电子厂上班。到时候,你可别怨我。”
林晚星点了点头,转身跑回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趴在床上小声哭了起来。她的房间很小,只有一张旧木床和一张破书桌,书桌上摆着她攒钱买的辅导资料,还有那本被朝阳撕坏又粘好的竞赛证书。她看着那些书,心里满是委屈和不甘——为什么她想读书就这么难?为什么母亲总是要这样为难她?
哭了一会儿,林晚星慢慢坐起来,擦干眼泪。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必须想办法凑够两百块家用,不然就真的要退学了。她打开床底下的旧铁盒,里面装着她这几个月打工攒的钱,一共只有三十五块六毛钱,离两百块还差得很远。
她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渐渐黑下来的天,心里开始盘算——每个周末在餐馆打工能挣五块钱,一个月最多二十块,就算她每天都去打工,也挣不够两百块。她必须找别的活干,才能凑够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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