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硬币
三月的风还带着料峭的寒,吹得路边的杨树枝条轻轻晃,碎碎的阳光透过枝桠洒下来,在土路上织出斑驳的光影。林晚星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小书包,脚步放得极轻,书包最外层的小口袋里,几十枚硬币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碰撞,发出“叮当”的细碎声响——这是她攒了一个多月的宝贝,是她离那支带橡皮的花杆铅笔最近的希望。
她今年十一岁,读小学四年级,书包里那支木头铅笔已经用了快两个月,笔杆被啃得坑坑洼洼,笔尖削得只剩一点点,写作业时总断铅。上次跟着陈小梅去镇上供销社,她在文具柜前站了好久,眼睛一直盯着那支粉白相间的花杆铅笔——笔杆上印着小蝴蝶,顶端还带着块浅粉色橡皮,写错题了能直接蹭,不用再费劲找小块橡皮。翻到价签,一毛钱一支的数字,像颗小石子落进她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盼头。
家里从没给过她零花钱,她想要铅笔橡皮,只能自己想办法:帮母亲扫院子,换半块干硬的馒头当零食;放学路上捡别人扔的废纸片,攒多了卖给收废品的,一次能换两分钱;过年奶奶给的五分钱压岁钱,她用手帕包了两层,藏在枕头底下。现在书包里的硬币,大多是一分、两分的,每一枚都被她用旧布擦得发亮,连上面的“麦穗”纹路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晚星!等等我!”身后传来陈小梅的声音,粉色书包上的蝴蝶结随着跑动晃得显眼。
林晚星停下脚步,手不自觉地按了按书包口袋——硬币还在,那“叮当”声让她安心。陈小梅跑过来,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递她:“我爸昨天赶集买的,橘子味的,你尝尝。”
“不用啦,你吃吧。”林晚星笑着摆手,指尖却悄悄蜷了蜷——一颗糖要一分钱,攒够十颗糖的钱,就能买下那支花杆铅笔了。
陈小梅也不勉强,把糖塞回口袋,又想起什么:“对了,我那本图画本还剩好几页,明天带给你?你上次说想画小蝴蝶,那本子纸可厚了,不容易破。”
“真的吗?”林晚星眼睛亮了亮,又赶紧压低声音,“会不会麻烦你?”
“咱们俩还说这个?”陈小梅拍她胳膊,“对了,你那支花杆铅笔,钱攒得怎么样了?”
林晚星脸颊微红,小声答:“快了,再攒几天就够了。”
两人走到村口分路,陈小梅又叮嘱:“明天别忘了提醒我带图画本啊!”林晚星点头应着,看着陈小梅走远,才转身往家走——得赶在母亲做好晚饭前到家,不然又要被说“女孩子家在外头磨蹭”。
还没到家门口,就听见厨房里传来铁锅碰撞的声响,母亲的声音裹着火气飘出来:“朝阳,把碗摆好!你姐那死丫头,放学这么久还不回来,是等着我把饭端到她手上吗?”
林晚星心里一紧,加快脚步推开门。院子里,八岁的弟弟林朝阳正蹲在地上玩弹珠,手里攥着个缺了角的玻璃球,听见门响,抬头喊:“姐,你怎么才回来?妈都骂你好几回了!”
厨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母亲系着蓝布围裙走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围裙上沾着面粉,看见林晚星,眉头立刻拧成疙瘩:“你还知道回来?看看现在几点了!别的姑娘家放学就帮着喂鸡择菜,就你,天天在外面晃悠!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赔钱货,吃我的用我的,连点活都不知道干!”
林晚星的脸瞬间涨红,手指攥着书包带,指节泛白:“妈,我没去晃悠,我……”
“没去晃悠?那你去哪儿了?”母亲打断她,锅铲往灶台上“啪”地一放,声音更响了,“你弟等着吃饭,鸡还没喂,你倒好,背着个破书包瞎逛到现在!我看你就是读书读傻了,女孩子家认几个字就行,读再多有什么用?将来还不是要嫁人,不如早点学干活,省得将来去婆家受气!”
“我真的没晃悠,我就是……”林晚星想解释自己在路上捡了几张废纸片,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怕母亲追问,更怕母亲发现她藏的硬币,要是被知道她攒钱想买“没用的铅笔”,肯定要被骂“乱折腾”。
朝阳也跟着起哄:“妈,姐就是去玩了!我刚才看见她跟陈小梅在路边说话!”
“你看看!你弟都看见了,你还敢撒谎!”母亲更生气了,伸手就去拽林晚星的书包,“我看看你书包里装的什么,是不是藏了玩的东西!”
林晚星吓得赶紧往后躲,书包最外层的口袋里还装着刚捡的废纸片,更藏着她的硬币:“妈,别翻,里面都是课本!”
“课本?我倒要看看是不是课本!”母亲不依不饶,伸手抓住书包带使劲一扯,书包“哗啦”一声掉在地上,课本、作业本撒了一地,废纸片飘了出来,几枚硬币滚到泥地里,“叮当”声在院子里格外清晰。
母亲的目光落在硬币上,脸色更沉了:“好啊!你还敢藏钱!家里供你读书就够费钱了,你倒学会攒钱瞎买东西!是不是拿去跟同学买零食吃了?我看你就是翅膀硬了,敢背着我乱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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