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裹着寒气,刮过王家村的田埂,把路边的玉米秆吹得“哗啦”响,像谁藏在暗处叹气。林晚星抱着怀里的旧棉袄,缩着脖子往家走,棉袄是张婶前几天给她的,说是自家女儿穿小的,虽然有点短,可裹在身上,总算能挡住点风。
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父亲林建国的声音——不是平时打电话时那种沙哑的、带着疲惫的调子,而是透着股酒气的含糊,还夹杂着母亲王秀兰的笑声。林晚星心里咯噔一下,父亲回来了?
林建国常年在外地打工,一年到头也就秋收后回来一趟,住上十天半个月,再带着攒下的钱走。上次他回来还是去年冬天,林晚星只记得他拎着个破帆布包,进门先把林朝阳抱起来,塞给他一把水果糖,却没跟她说一句话。
她站在门口,没敢进去。怀里的棉袄被她抱得更紧了,指尖攥着衣角,有点发潮。她听见屋里林朝阳的欢呼声:“爸!你给我买的玩具车呢?你上次打电话说给我买的!”
“别急别急,”林建国的声音带着酒气,“爸放包里了,等会儿给你拿,新崭崭的,能跑,比你同学的还好!”
“我就知道爸最疼我!”林朝阳的声音透着得意,接着就是塑料纸被撕开的声音,应该是林建国在给他拿糖。
王秀兰的声音也插进来,软乎乎的:“建国,你也别光顾着给朝阳买东西,你自己也累了一路,快喝口热水。我给你炖了鸡汤,放了红枣,你补补身子。”
“还是你疼我,”林建国笑了,“在外面打工,哪能喝上这么好的鸡汤?天天吃泡面,都快吃吐了。”
林晚星靠在门框上,听着屋里的热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闷的。她想起去年父亲回来时,她也是这样站在门口,想跟父亲说句话,可父亲连看都没看她,就抱着林朝阳进了屋。这次,他应该也不会注意到她吧。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进去。屋里飘着一股酒气和鸡汤的香味,林建国坐在炕沿上,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外套,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泛着红,手里还拿着个酒杯,杯子里的酒晃来晃去。王秀兰站在炕边,正给林朝阳剥橘子,林朝阳坐在父亲旁边,手里拿着块糖,正吃得满嘴甜。
“爸。”林晚星小声喊了一句,声音有点发颤。
林建国抬了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有点模糊,好像没认出她是谁,过了好一会儿才皱着眉说:“哦,是晚星啊,回来了?猪草割了没?”
“割……割了,在院子里。”林晚星的声音更低了,她以为父亲至少会问一句她冷不冷,或者饿不饿,可他只问了猪草。
王秀兰也回头瞪了她一眼:“割了就赶紧去喂猪!站在这儿干啥?碍眼!没看见你爸刚回来,要跟你弟说话吗?”
林晚星没敢反驳,转身想往院子走,却听见林建国说:“等等,让她过来。”
她停下脚步,心里有点慌,不知道父亲要跟她说什么。她转过身,走到炕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鞋子是林朝阳穿小的,前面破了个洞,脚趾头能露出来一点,冻得有点红。
林建国眯着眼睛,打量了她一会儿,然后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酒,含糊地说:“晚星啊,你也不小了,十岁了吧?”
“嗯。”林晚星点了点头。
“十岁了,该懂事了,”林建国的声音带着酒气,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严肃,“家里的活要多干点,你妈一个人忙不过来,朝阳还小,你得让着他。”
林晚星还是点头:“我知道。”她一直都在让着林朝阳,一直都在多干活,可父亲好像看不见。
林建国又喝了口酒,杯子“咚”地一声放在桌上,溅出几滴酒在桌布上。他看着林朝阳,脸上露出笑容,伸手摸了摸林朝阳的头:“还是我儿子好,是咱们林家的根。等我再打几年工,攒够了钱,就给咱们朝阳盖新房子,娶媳妇,让他在村里风风光光的。”
王秀兰也跟着笑:“可不是嘛!咱们朝阳是独苗,以后家里的东西都是他的。”
林晚星站在旁边,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她也是林家的孩子,可父亲从来没说过要给她什么,甚至没问过她想要什么。她想起柴房里的煤油灯,想起被撕成碎片的奖状,想起李老师说的“读书能看见更远的地方”,突然鼓起勇气,小声说:“爸,李老师想让我去学校读书,我能考第一,不用交学费……”
她的话还没说完,林建国的脸色就沉了下来,酒气好像更重了些。他盯着林晚星,声音陡然拔高:“读书?你一个丫头片子读什么书!”
林晚星被他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攥着衣角的手更紧了。
“丫头片子早晚是外人!”林建国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来,滴在衣服上,“长大了还不是要嫁出去?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给别人传宗接代,跟咱们林家有啥关系?你读再多书,能给咱们林家留后吗?能给我养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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