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天际染成一片壮丽的橘红，如同打翻的调色盘，瑰丽却带着一丝白日将尽的凄艳。公寓内，暖色的灯光已然亮起，试图驱散冬日傍晚的寒意与某种无形中弥漫开来的、更为冷冽的气息。林小夕靠坐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柔软的薄毯，似乎真的有些累了，闭着眼，呼吸均匀，但微微颤动的睫毛显示她并未真正入睡。顾夜白坐在她身侧，一只手依旧被她无意识地攥着，另一只手则拿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是与秦浩的加密对话界面。那寥寥数行关于叶琳和叶家的信息，像是一块投入冰湖的巨石，在他心底掀起了滔天巨浪，表面却依旧维持着令人心悸的平静。
他低头，看着小夕沉睡中依旧微蹙的眉头，指腹极其轻柔地拂过她的额角，仿佛要抚平那无形的焦虑。怒火在他胸腔里燃烧，冰冷而炽烈，但他不能让它泄露分毫。叶琳……他几乎要将这个名字在齿间碾碎。他原以为上次在老宅与母亲摊牌后，与叶家那点基于利益的脆弱联姻可能便已彻底成为过去式，却没想到，她会用如此下作、如此精准地指向小夕软肋的方式，来发泄她的不甘和怨毒。这不再是简单的感情纠葛，这是宣战，是针对他底线、针对他誓要守护之人的恶意攻击。
他轻轻抽回被小夕握着的手，动作小心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琉璃，起身，再次走向书房。这一次，他关门的动作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决绝。
书房里没有开主灯，只有书桌上那盏复古台灯散发出昏黄而集中的光晕，将顾夜白的身影勾勒得一半明亮，一半隐于黑暗，如同他此刻游走于理智与暴怒边缘的心境。他直接拨通了秦浩的电话，没有寒暄，声音低沉得如同结了冰：
“证据链能钉死到什么程度？”
电话那头的秦浩语气也难得地严肃：“资金流转的路径很隐蔽，中间隔了至少三层以上的空壳，直接指向叶家控股公司的证据，在法律层面上还不够‘完美’，对方显然防了一手。但是，”他顿了顿，语气加重，“结合时间点、动机，以及我们监控到的、叶琳私人助理与那个自媒体主编之间几次加密通讯的IP地址重合度，指向性已经非常明确。足够我们内部认定，也足够……让她付出代价。”
顾夜白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红木桌面，发出规律的、如同倒计时般的轻响。他在飞速地权衡。直接与叶家撕破脸？目前并非最佳时机，他主导的几个关键项目正在与叶家旗下企业进行深度合作，牵一发而动全身。但若就此轻轻放过，岂不是向叶琳，也向所有暗中窥伺的人宣告，动林小夕和她家人的代价，不过如此？
“她个人名下，最近有什么动静？”顾夜白换了个角度。
“叶琳？”秦浩嗤笑一声，“表面上安静得很，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叶家大小姐，参加慈善晚宴，打理着她那间不痛不痒的画廊。不过，我们查到，她上个月以个人名义，向一家刚刚成立、名不见经传的‘星言文化传媒’注资了一笔不小的资金，而这家公司的法人，是她一个远房表亲，实际控制人，大概率就是她自己。”
“星言文化……”顾夜白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锐利如刀。他几乎可以肯定，这间公司，就是叶琳用来进行此类肮脏操作的白手套之一。
“老顾，你打算怎么做？”秦浩问道，“是把这些料直接甩到叶家老爷子面前，还是……”
“不。”顾夜白打断他，声音冷澈，“把矛盾摆上台面，正中她下怀，她会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而且，叶家为了颜面，很可能会选择保她，把事情压下去。”
“那……”
“她最在意的是什么？”顾夜白忽然问，语气平静得可怕。
秦浩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面子，身份，还有……她那个苦心经营、标榜品味与格调的艺术画廊。那是她在叶家内部争取话语权、在外维持名媛形象的重要筹码。”
“很好。”顾夜白唇角勾起一抹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那就从这里开始。我记得，她画廊下个季度的重头戏，是承办法国那个小众奢侈品牌‘Lame’的亚洲首展，对吧？”
“对，她为了拿下这个代理，费了不少心力，据说能极大提升她画廊的业界地位。”
“联系Lame的品牌总监，以‘夜墨资本’的名义，提出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联合艺术推广计划，条件之一，就是更换本次亚洲首展的承办方。”顾夜白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在谈论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商业决策，“同时，把我们手上关于叶琳私下操控媒体、散布不实信息、品行有亏的‘匿名’资料，‘不小心’泄露给几家与她画廊有竞争关系的艺术评论人和媒体。注意，不要直接提及小夕，只围绕她个人商业信誉和职业道德做文章。”
秦浩在电话那头倒吸一口凉气，随即低笑起来：“狠还是你狠！这是要釜底抽薪，让她名利双失啊！没了Lame的展，再被圈内人质疑信誉，她那画廊不死也残。关键是，我们还没直接出面，她就算怀疑，也抓不到实质把柄，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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