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继续道:“再说,怨恨除了折磨自己,还有什么用呢?内人若在天有灵,定不愿见我那般自苦。她生前最是乐观爱笑,我若终日愁苦,才是真正对不起她的在天之灵。”
慕容绾静静听着,心中颇有触动。
李大夫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慕容先生,您来我们村三年了。刚来时,您眉眼间都是化不开的愁郁,如今却日渐舒朗。这是好事啊。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何必与自己过不去呢?”
“是啊,何必呢...”慕容绾轻声重复。
又坐了一会儿,李大夫起身告辞:“天色不早了,先生也早些回去吧,夜深露重,当心着凉。”
送走李大夫,慕容绾又在溪边坐了片刻。她伸手入袖,取出一个小小的护身符。这是前几日村里孩童送给她的,说是能保平安。粗糙的布料,歪歪扭扭的针脚,却是她近年来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生命中的得与失,从来不是简单的加减法。她失去了锦衣玉食、权势地位,却获得了内心的平静与自由;她失去了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却获得了更广阔的人间真情。
往事如烟,终将消散。而那些在时光中沉淀下来的,才是生命真正的馈赠。
她起身,提灯往回走。灯笼在黑暗中划出一圈温暖的光晕,照亮前路,也照亮了她的心。
回到小院,云儿已备好热水。洗漱完毕,慕容绾推开窗户,让清冷的月光流泻而入。她坐在书案前,铺纸研墨,沉思片刻,提笔写道:
“人生一世,犹如浮萍随波,亦如晨露易逝。其间恩怨情仇,悲欢离合,当时只道是翻天覆地,过后思量,不过镜花水月。执着于恨,徒增苦恼;沉湎于怨,空耗年华。不如放下,不如看淡。让往事如烟消散,让心境如月明澈。自此,身自在,心自由。”
写罢,她轻轻吹干墨迹,将这张纸仔细折好,收入匣中。这不是为任何人写的,而是为自己立下的心境凭证。
吹熄油灯,月光更加明亮地照进屋内。慕容绾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明月,忽然想起苏轼的词句:“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是啊,也无风雨也无晴。一切的激烈,终将归于平淡;所有的执着,都会随风而散。这不是悲哀,而是生命的必然,也是生命的智慧。
她闭上眼睛,很快进入了无梦的安眠。
这一夜,是她三年来睡得最沉、最稳的一夜。没有噩梦纠缠,没有仇恨啃噬,只有如水的平静和安宁。
次日清晨,慕容绾醒来时,天刚蒙蒙亮。她披衣起身,推开房门,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院中的草木挂着晶莹的露珠,远处的鸡鸣此起彼伏。
她深深呼吸,感觉整个身体都轻盈了许多。
早课过后,孩子们陆续来到学堂。看着一张张天真烂漫的脸庞,慕容绾的心中充满了柔软的情感。她今天讲授的是《论语》中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讲解完毕后,她让学童们谈谈对这句话的理解。
一个扎着双髻的小女孩举手说:“先生,就是说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不要对别人做。”
慕容绾点头微笑:“说得对。比如你不喜欢被人欺负,就不要去欺负别人;不喜欢被人误解,就不要随意误解他人。”
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抢着说:“我娘说,要将心比心!”
“说得很好,将心比心。”慕容绾赞许道,“如果我们都能站在他人的角度想一想,这世间的许多纷争就可以避免了。”
课后,慕容绾站在学堂门口,目送孩子们嬉笑着离去。阳光洒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金边,美好得让人移不开眼。
“慕容先生。”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慕容绾回头,见是村里的陈婆婆,手里提着一个小竹篮。
“婆婆有事?”她迎上前去。
陈婆婆笑着打开竹篮,里面是几个红艳艳的柿子:“我家院里的柿子熟了,甜得很,特地给先生送几个尝尝鲜。”
慕容绾连忙推辞:“这怎么好意思,您留着卖钱吧。”
“哎,几个柿子值什么钱。”陈婆婆硬把篮子塞到她手里,“先生教孩子们读书识字,辛苦着呢。我们没什么可报答的,这点心意先生一定要收下。”
慕容绾推辞不过,只好接过:“那就多谢婆婆了。”
陈婆婆笑眯眯地打量着她:“先生今日气色真好,比刚来我们村时精神多了。看来是我们这儿的水土养人。”
慕容绾会心一笑:“是啊,很养人。”
送走陈婆婆,慕容绾提着那篮柿子回到院中。云儿高兴地接过去:“这下好了,姑娘最爱吃柿子,陈婆婆送得正是时候。”
慕容绾看着那篮鲜亮的柿子,心中暖暖的。这些淳朴的村民,或许不懂什么大道理,却用实际行动诠释着何为善,何为真。
午后,她照例去李大夫的医馆帮忙。今日病人不多,她便帮着整理药材,分类、研磨、装袋。李大夫在一旁撰写医案,偶尔与她聊上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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