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北风卷着雪沫,像一把无形的扫帚,刮过金陵城外的官道,也刮过每一个仓皇离去之人的心头。曾经显赫一时的贾府,便真如那戏文里唱的一般,“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抄家的封条、抵债的账簿,早已将昔日泼天的富贵撕扯得七零八落。树既倒,猢狲便不得不散。这日的雪,却比那冬日的寒风更刺骨,比那漫天的飞雪更茫然。
最先离开的是探春。她走在一个铅云低垂的清晨,码头的风鼓动着她的衣袂,飒飒作响,竟比那男子的气概还多了几分决绝。她是远嫁,嫁往那海疆之地,说是嫁,实则与一纸和约无异,是用她一个弱女子,去换取家族残喘的些许时间和微薄助力。赵姨娘哭得几乎晕厥在地,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尽是些“攀了高枝莫忘本”、“他日也好拉拔你兄弟”的糊涂话。探春听着,心头却是一片澄澈的悲凉。她回头望了一眼雾气笼罩下的金陵城郭,那里面,有她经营过大观园的抱负,有她结社吟诗的雅趣,如今都成了前尘幻影。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登上了那艘即将南下的官船。船离岸时,她立在船头,身姿挺拔如松,泪水在眼眶里转了转,终是被她逼了回去。她知道,从此后,故乡唯有梦中见,前路是福是祸,都需她独自去闯了。这欲望场中,她曾欲展才志,终被这家族兴衰的巨浪推向未知的远方,一身抱负,尽付流水。
紧接着,那曾经脂浓粉香、欢声笑语的荣宁两府,便真个是“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各人寻各人的门路去了。邢岫烟家道本清寒,如今更是无依,幸得她性子淡泊,早已看透炎凉,随着父母投奔远方一个做小官的亲戚去了,临行前,只带了几卷旧书和一套素净衣裳,倒比那些捧着金银细软之人,更显从容。那薛蝌带着妹妹宝琴,也收拾了行李,准备返回南边旧籍。薛家早已败落,薛蟠又惹了人命官司羁押在监,生死未卜,薛蝌少年老成,肩上担子沉重,昔日那“白雪红梅”般娇憨明艳的宝琴,眉宇间也染上了一层拂不去的轻愁。
最令人唏嘘的,是那巧姐儿的遭遇。凤姐昔日何等威风,算计了一辈子,银钱搂了无数,到头来,自身病入膏肓,囚于那陋室空堂,唯一的骨血却险些被那“爱银钱、忘骨肉”的狠舅奸兄卖入那见不得人的去处。平儿哭求无门,几近绝望。天幸那昔日受凤姐些许恩惠,却始终保持距离的刘姥姥,听闻了消息,竟不顾年迈路远,踩着泥泞的乡路,二次进了这已是断垣残壁的贾府。她将毕生积蓄,那些卖田卖粮、一个个铜板攒下的血汗钱,尽数取出,颤巍巍地递到那狠舅王仁面前,赎回了巧姐。刘姥姥抱着懵懂无知的巧姐,老泪纵横:“我的儿,跟姥姥家去,姥姥就是吃糠咽菜,也养大你!”她将巧姐藏于身后,用那瘦弱的身躯挡住了所有的贪婪与恶意,一步一蹒跚,消失在了金陵城的烟雨中。这欲望深渊边,伸来援手的,竟是这最朴拙、最被轻视的乡下老妪,她不懂什么泼天富贵,只知“知恩图报”四个最朴素的字。
贾环与赵姨娘,素日里怨天尤人,只恨他人亏待了自己。如今靠山已倒,贾环那点不成器的学问,连个秀才功名也无,赵姨娘那点撒泼打滚的本事,在真正的苦难面前毫无用处。他们母子二人,卷了些偷偷藏匿的首饰细软,惶惶如丧家之犬,想去投靠赵姨娘的娘家兄弟。哪知那娘家兄弟本是趋炎附势之徒,见贾家势败,非但不收留,反而冷言冷语,讥讽他们是不祥之人,只怕沾了晦气。赵姨娘气苦交加,与兄弟大吵一架,出来后便病倒在一家简陋的客栈里。贾环守着母亲,看着那点钱财如水般流走,又无谋生之技,心中又是悔,又是恨,那扭曲的心性,在现实的煎熬下,愈发变得阴暗难测。
那曾经心比天高、伶牙俐齿的晴雯,被逐出大观园后,已在这姑舅表哥家那破旧的土炕上捱了些时日。她病得沉重,咳嗽起来,那单薄的身子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宝玉曾偷偷来看过她一次,见她枯瘦如柴,昔日“病补雀金裘”的灵巧双手,如今连端一碗水都颤颤巍巍。他握着她的手,泪如雨下,除了几句无用的安慰,什么也给不了。晴雯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抱怨,只有一片空茫的悲哀。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临死前,她对宝玉哭道:“我今日既已担了虚名,早知如此,我当日也另有个道理……”话未说尽,气已哽咽喉头。她死后,她那姑舅哥哥嫂子,只道是死了个麻烦,胡乱用一领破席子卷了,抬到城外乱葬岗埋了了事。这朵又香又烈的芙蓉花,终究没能敌过这风霜刀剑,零落成泥,她的欲望,不过是求得一份真心的尊重与清白,却至死不得。
袭人的归宿,倒算是这离散人群中,稍显平稳的一丝微光。她早已由家里赎身出去,与蒋玉菡的姻缘前定。那蒋玉菡虽是个伶人,却在忠顺王府中有些脸面,为人也忠厚念旧。贾家败落,他并未嫌弃,反而主动接了袭人过门,又暗中周济了宝玉、宝钗夫妇不少。袭人坐在那虽不奢华却也洁净温馨的小院里,有时会想起怡红院里的岁月,想起她一心一意服侍宝玉,规劝他走“正途”的种种。如今想来,恍如隔世。她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安稳的依靠,一个“姨娘”的名分,这欲望看似卑微,却也曾是她生活的全部支柱。如今支柱虽换,日子倒也踏实,只是午夜梦回,那大观园的灯火楼台,仍会悄然入梦。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