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掠过灰蒙蒙的天空,发出凄厉的鸣叫,落在镇北侯府最高处的飞檐上。那曾经金碧辉煌的屋脊,如今已蒙上一层死气沉沉的灰暗。
府门外,黑压压的官兵列队而立,铁甲森森,刀剑寒光刺目。抄家的圣旨已经宣读完毕,为首的刑部侍郎李大人面无表情地一挥手,官兵们如潮水般涌入这座百年府邸。
“奉旨查抄,所有人等不得擅动!”洪亮的号令在庭院中回荡。
萧老夫人端坐正堂,纹丝不动。她看着那些官兵如狼似虎地冲进各个院落,听着女眷们压抑的啜泣和瓷器碎裂的声响,脸上竟平静得可怕。
“老夫人,请移步偏院。”李侍郎上前,语气还算客气。
萧老夫人缓缓抬眼:“李大人,老身有一事相求。”
“老夫人请讲。”
“慕容家男丁即将流放,女眷没入官婢。可否让老身与儿孙们再说几句话?”
李侍郎犹豫片刻,终究点了点头。他年轻时曾受慕容家提携,虽然后来因慕容家专横而疏远,但这份香火情还在。
不多时,慕容家上下百余口人被聚集到前院。男人们面色灰败,女人们泪眼婆娑,孩子们惊恐地依偎在母亲身边。
萧老夫人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稳而清晰:“今日之祸,是慕容家自作自受。你们记住,纵然有粮万石,一日不过三餐;纵有广厦千间,躺下也只占一尺宽。心术不正,万事皆空。”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流放路上,相互扶持;为奴为婢,安分守己。慕容家血脉不绝,他日或有重见天日之时。”
话音刚落,官兵便开始分列男女,准备押解。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名太监飞身下马,高声道:“圣旨到!”
所有人齐刷刷跪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慕容晟结党营私、贪赃枉法、陷害忠良,罪证确凿,着即押赴刑部大牢,三司会审!钦此!”
慕容晟浑身一颤,面色瞬间惨白。三司会审,这意味着他很可能被判极刑。
“父亲!”几个子女失声痛哭。
萧老夫人闭上眼睛,手中的佛珠几乎要被她捏碎。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慕容家不仅要败,还要见血。
慕容晟被官兵押走前,回头深深看了母亲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言,有恐惧,有悔恨,也有不甘。
待他被押走后,李侍郎才低声道:“老夫人,慕容大人此番凶多吉少。三司已掌握他买卖官职、侵吞军饷的证据,更有张子谦血书为证...”
萧老夫人身子微微一晃,勉强站稳:“多谢李大人告知。”
她心中明镜似的,慕容晟一旦被定罪,慕容家就真的永无翻身之日了。这个曾经权倾朝野的家族,其权力大厦已现第一道裂痕,而这裂痕正在迅速扩大,终将导致整座大厦的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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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大牢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血腥气。
慕容晟被推进一间单独的牢房,铁链锁住了他的手脚。他颓然坐在地上,望着从高窗透进来的一缕微光,思绪飘回了二十年前的那个春天。
那时他刚接任家主不久,意气风发。一日,他在府中宴请朝中同僚,酒过三巡,有人提议扩建府邸。
“侯爷府第虽宏伟,但比起睿亲王府,还是逊色几分。”工部侍郎赵德明谄媚道。
慕容晟当时已有七分醉意,闻言大手一挥:“那就扩建!我要建一座京城最宏伟的府邸!”
幕僚中有人劝阻:“侯爷,府邸规制有朝廷定例,逾制恐招非议。”
慕容晟不以为然:“我慕容家功在社稷,就是逾制又如何?”
于是,他强征周边民宅,逼走数十户百姓,其中有三户因无处可去,竟投井自尽。此事当时在京城引起不小风波,但都被慕容家压了下去。
想起那些百姓绝望的眼神,慕容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报应,这都是报应啊...”他喃喃自语。
牢门突然打开,狱卒端来一碗浑浊的水和半个发霉的馒头。
慕容晟看着那食物,忽然想起自家粮仓里堆积如山的粮食。那些上等的白米、精细的面粉,多到吃不完,很多都发霉变质,被随意丢弃。
而就在慕容府外,每年冬天都有冻饿而死的乞丐。
“纵然有粮万石,一日不过三餐...”他想起母亲的话,苦笑着摇头。
曾经,他认为母亲太过谨慎,太过保守。如今身在牢狱,他才明白那是何等智慧。
夜深了,牢房里冷得刺骨。慕容晟蜷缩在稻草堆里,想起自己温暖如春的卧室,那铺着白虎皮的卧榻,那烧着银炭的火盆。
可现在,他连一条完整的棉被都没有。
“房有千间,躺下也只占一尺宽...”他又想起母亲的话,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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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北侯府内,抄家仍在继续。
官兵们从地窖里抬出一箱箱金银珠宝,从库房里搬出一匹匹绫罗绸缎,从书房里搜出一封封密信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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