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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长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带上,那声响在死寂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沉重。
李卫国僵硬地坐在大班椅上,像是被人抽走了骨头。他粗重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阳光斜照进来,将地面上摔碎的茶杯瓷片映照得一片狼藉,深色的茶渍像一滩干涸的血,慢慢洇开。
他盯着那片狼藉,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林枫离去时的背影。
那是一个挺拔的、毫不畏缩的背影。
这不对劲。
一个刚出校门,毫无根基的大学生村官,怎么敢?他怎么敢当面顶撞自己?又怎么可能知道得那么多?
“福运工程劳务公司……”
李卫国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寒意。这个公司的名字,除了他和赵大强,以及财政所那个被吓破了胆的张会计,绝不可能有第四个人知道!
林枫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张会计那个软骨头泄的密?不可能,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李卫国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在狭小的空间里烦躁地踱步。木地板被他踩得咯吱作响,如同他此刻混乱的心绪。他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每一种都让他心惊肉跳。
难道这小子背后有人?是县里哪位领导安插下来的钉子?专门来查石河水库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一窝蚂蚁,在他心里疯狂噬咬。他越想越觉得可能。一个普通的愣头青,绝不可能有这种胆魄和心机。那份故作镇定的姿态,那番虚虚实实的敲打,分明是官场老手才有的手段。
他被骗了!他被这小子清秀无害的外表给骗了!
李卫国停下脚步,肥胖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不行,不能坐以待毙。不管这小子背后是谁,他都不能让他把石河水库这个盖子给揭开。
他抓起桌上的电话,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拨通了党政办主任王明的内线。
“王明,来我办公室一趟,立刻!”他的声音嘶哑而急促,不容置疑。
不到半分钟,王明就一路小跑着推门进来,脸上挂着惯有的谄媚笑容,但眼神里却藏着一丝探究。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碎瓷片,凑到办公桌前。
“镇长,您找我?”
“刚才的事,你怎么看?”李卫国没有看他,而是盯着窗外,声音阴沉。
王明心里咯噔一下,知道镇长这是在考校自己了。他眼珠子一转,斟酌着词句:“这个林枫……我看就是个愣头青,读了几年书,不知天高地厚。被您一吓唬,估计回去就得哭鼻子,过两天就得乖乖回来认错。”
李卫国缓缓转过头,一双小眼睛里射出冷光,看得王明心里直发毛。
“哭鼻子?认错?”李卫国冷笑一声,“王明,你的眼光,也就只能看到这么多了。”
王明额头冒汗,连忙低下头:“是是是,镇长您高瞻远瞩,我……我眼拙了。”
“他不是愣头青。”李卫国一字一顿地说,“他是一条毒蛇,一条伪装成蚯蚓的毒蛇。今天不是他被我吓住,是我被他将了一军!”
王明大惊失色,他怎么也想不通,那个平日里唯唯诺诺、见谁都低着头的林枫,怎么就成了毒蛇。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王明的声音有些发颤。
李卫国重新坐回椅子上,身体陷入柔软的皮质靠背里。他的情绪已经从暴怒和惊恐中慢慢平复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阴冷的算计。他眯起眼睛,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笃”的声响。
“硬碰硬,不是办法。现在我们不清楚他的底细,万一他背后真有人,我们动了他,就是打草惊蛇。”李卫国缓缓说道,“而且,他现在抓着水库的事不放,就像抓住了我们的尾巴。”
王明听得连连点头,大气都不敢出。
“所以,我们得换个法子。”李卫国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不是想负责水库项目吗?好啊,我给他!我让他负责!”
王明一愣,不解地看着李卫国:“镇长,这……这不是让他得逞了吗?万一他真查出什么……”
“查?”李卫国不屑地哼了一声,“我让他名义上负责,给他个‘石河水库项目整改工作组组长’的头衔,听起来风光吧?但是在镇里的会议上,我要公开‘重视’他,给他压担子,让他立军令状!”
“然后呢?”
“然后?”李卫国的眼神变得愈发阴狠,“然后我把他架空!办公经费,不批!想调动人员,没人!所有跟工程款、合同有关的核心资料,全部锁进档案柜!我再安排一堆鸡毛蒜皮的日常杂务把他缠住,让他天天去应付那些刁民的投诉,去处理那些扯皮的琐事。让他有组长之名,无组长之实!”
王明听得眼睛发亮,忍不住拍了记马屁:“高!镇长,这招实在是高!明升暗降,让他有力无处使,活活把他累死、烦死!到时候项目没进展,责任还是他的,咱们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他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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