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陇右的僵持中悄然流逝,夏日的暑气日渐浓重。
蜀军大营内,虽因上邽抢收的胜利而士气高涨,但诸葛亮眉宇间的凝重却未曾减少分毫。
司马懿就像一头经验老到的冢虎,任凭你如何在外挑衅、袭扰,甚至夺其粮草,他始终蜷缩在长安这座坚固的巢穴里,凭借着关中纵横交错的堡垒防线,稳坐钓鱼台。
坚壁清野的策略虽被上邽抢收撕开一道口子,但整体上依然有效。
蜀军的粮草压力虽有缓解,但长期对峙下去,木牛流马的转运亦有其极限,陇西屯田更是远水难解近渴。
必须想办法,让这头冢虎动起来,哪怕只是探出爪子。
中军帐内,诸葛亮的目光在地图上巡梭,最终落在了陇山与关中交界处的一个点上——卤城。
此地位置关键,是连接陇西与关中腹地的要冲之一,魏军于此驻有重兵,但与长安主力相比,又相对孤立。
“司马懿用兵,谨慎有余,然其麾下诸将,未必人人皆有其耐性。”诸葛亮轻摇羽扇,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尤其经上邽之事,魏军内部,岂无怨言?岂无求战之心?”
他看向侍立一旁的陈到和刚刚被召来的王平。
“我欲行诱敌之策,需一沉稳之将,演一场逼真的大戏。”
王平踏前一步,抱拳道:“丞相,末将愿往!”
诸葛亮颔首:“子均沉稳持重,正合此任。予你精兵五千,皆换辅兵或民夫服饰,押运‘粮车’五百辆,明日辰时,大摇大摆,经卤城以北二十里外官道而过,做出欲绕行支援他处之态。”
他特意强调了“粮车”二字。
王平会意:“末将明白,车中必以沙土充塞,伪装沉重,车队行进需显拖沓,护卫士卒则要做出松懈疲惫之态。”
“然也。”诸葛亮赞许道,“细节务必逼真。护卫不可过多,亦不可过少,约千人即可,但要精选,皆需能战敢死之士,一旦魏军出城,需能且战且退,将敌军引入预设伏击圈。”
他手指点向地图上卤城以北的一处山谷:“此处,地名断蛇谷,地势险要,乃绝佳设伏之地。文长(魏延)率一万精锐,提前两日秘密进驻山谷两侧山林。叔至……”
陈到肃然:“末将在。”
“你率白毦兵一部及元戎营,潜伏于断蛇谷出口之外,待魏军深入,文长发动攻击,你便封死谷口,阻其归路!我要让司马懿派出来的这支兵马,有来无回!”
“诺!”陈到与王平齐声领命。
……
次日辰时,卤城以北的官道上。
一支庞大的车队缓缓而行。
数百辆大车,车轮深深陷入松软的土路,留下清晰而沉重的辙印,拉车的骡马似乎颇为吃力,车夫不时挥舞着鞭子,发出疲惫的吆喝。
押运的“民夫”和“辅兵”约有千余人,穿着杂乱,队形松散,许多人拄着木棍,步履蹒跚,显得无精打采,盔甲武器也只是随意挂在车上或背在身上。
为首的将领,正是扮作低级押运官的王平,他骑在一匹瘦马上,不时回头张望,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虑和催促,更添几分真实。
这支队伍,就这么毫无遮掩地,在卤城魏军哨塔的视野内,慢吞吞地移动着,将那“粮草丰厚”、“护卫松懈”的信号,明目张胆地传递了出去。
……
长安,大都督府。
关于这支“运粮队”的紧急军报,几乎与卤城守将的求战书同时送到了司马懿的案头。
“大都督!卤城以北发现大规模蜀军运粮队!车载极重,护卫松懈,仅有千余疲兵!此乃天赐良机!末将愿率铁骑出城,必可尽焚其粮,俘获其众!”——卤城守将。
司马懿看着军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诱敌?
太像了。
诸葛亮刚用佯攻骗了上邽,如今又送来一支看似肥美的运粮队?当他司马懿是三岁孩童吗?
他几乎立刻就要下令,命卤城守将紧守城池,不得妄动。
然而,就在这时,他安插在陇西的细作,也送来了密报。
密报证实了这支运粮队的存在,并且补充了细节:车辆辙印极深,绝非空车;护卫士卒确实精神萎靡,队形散乱;且观测其方向,似是往祁山方向运送补给,可能与前几日蜀军部分部队的调动有关。
“父帅!”
一个年轻而充满锐气的声音响起。司马师,司马懿的长子,如今也在军中历练,他快步走入厅内,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卤城军报,孩儿也已看过!蜀军如此托大,竟敢在我军眼皮底下运送如此重粮!此乃雪上邽之耻的良机啊!”
司马懿抬眼看了看儿子,没有说话。
司马师继续道:“父帅,诸葛亮用兵固然狡诈,然此番若真是运粮,我军坐视不理,任其将粮草安然运抵前线,则蜀军士气更盛,我军将士心中作何感想?上邽麦田被抢,军中已有微词,若再失此良机,恐……恐军心士气,更加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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