秭归城外的死亡游戏正进行到最令人窒息的时刻,陈到编织的无形血网越收越紧,陆逊则如同最坚韧的磐石,苦苦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军心。
就在这僵持的锋刃之上,一匹来自西北方向、口吐白沫、几乎跑瘫的快马,如同撕破夜幕的流星,带着一股远比峡江寒风更加刺骨的凛冽,疯狂地撞入了夷陵城!
“八百里加急!汉中军报!八百里加急——!!”
嘶哑到极致的吼声,穿透了夷陵清晨的薄雾,带着一种亡命奔逃般的绝望,瞬间惊醒了整座城池!
信使甚至来不及下马,便直接从马背上滚落在地,被守门卫兵七手八脚地扶起。
他怀中紧紧抱着的、插着代表最高紧急程度黑色羽毛的铜管,在晨曦微光下反射着不祥的光芒。
“快!快送…送呈赵将军、陈将军…”信使说完,便力竭昏死过去。
铜管被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刚刚起身、正在商议今日骚扰计划的赵云和陈到手中。
当赵云拧开铜管,取出那卷薄薄的、却重逾泰山的绢帛时,即便是他这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稳人物,脸色也在瞬间变得一片煞白!
他握着绢帛的手,竟微微颤抖起来!
陈到心中猛地一沉,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子龙将军?何事?!”
赵云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将绢帛递给他,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需要极大的力量来压制内心的惊涛骇浪。
陈到接过绢帛,目光急扫。上面的字迹,是诸葛亮亲笔,却失去了往日的从容不迫,笔画间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焦灼与紧迫!
仅仅看了开头几句,陈到的瞳孔便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冻结了!
“魏主曹丕,倾国之兵以犯我!以曹真为主帅,张合、郭淮为副,起大军十万,猛攻汉中!兵锋已破外围戍堡,直逼阳平关!
文长(魏延)虽骁勇,然兵力悬殊,据关死战,伤亡惨重,关城危若累卵,旦夕恐有失陷之危!”
“汉中乃我社稷之根本,不容有失!一旦阳平关破,汉中平原无险可守,则成都门户洞开,大势去矣!”
“东线事宜,着即变更为:夷陵必须固守,然秭归之事,需速做决断!或速战速决,克城回援;或暂弃东顾,即刻分兵,星夜北上,驰援汉中!迟则…悔之无及!
亮已尽起成都可用之兵,然力有未逮,盼飞、到二位将军,以国本为重,火速定夺!”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陈到的心头!
十万大军!曹真!张合!郭淮!阳平关危殆!
这已不再是之前的牵制与佯攻,而是曹魏发动了的旨在灭亡蜀汉的全面战略进攻!
汉中若失,蜀汉便是被掐断了脊梁!
诸葛亮“六出祁山”的北伐大计将彻底成为泡影,甚至连偏安一隅都将成为奢望!
这已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关乎国运存亡的天倾之祸!
“十万…十万大军…”陈到只觉得喉咙发干,声音嘶哑,“曹丕…好大的手笔!”
他终于明白,为何曹真在上庸方向的攻势如此猛烈,那根本就是为了吸引注意,掩护这支真正的灭国主力大军!
而他们,包括成都的诸葛亮,之前都被曹魏的诡计迷惑了!
“北线…竟危急至此…”赵云的声音沉重无比,他睁开眼,眼中已满是血丝和决然。
“阳平关绝不能丢!文长虽勇,难抗十万虎狼之师!”
“必须回援!”陈到猛地抬头,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犹豫,“国本动摇,东线一切得失皆可抛!必须立刻、马上分兵回援汉中!”
这与之前应对曹真骚扰上庸时的策略性回师完全不同!这是真正的、不惜一切代价的救亡图存!
“然…”赵云目光扫向东南方向,秭归的阴影仿佛笼罩而来,
“夷陵新下,根基未稳。陆逊在秭归虎视眈眈,若知我大军北调,必倾巢而出!届时,莫说回援,恐夷陵亦将不保,我回援大军亦有后路被断之危!”
这是一个无比残酷的两难困境!
救汉中,则东线可能崩溃,后路被抄!
保东线,则汉中必失,国本动摇!
陈到的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额角青筋跳动。
巨大的压力几乎要将他压垮,但越是危急,他反而越是冷静得可怕。
“不能全军北调!”陈到迅速判断,“夷陵必须守住!此为日后再度东出的唯一希望,亦是我北援大军不至于成为孤军的保障!”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子龙将军,请您即刻坐镇夷陵!统筹所有留守兵力,加固城防,死守此地!无论发生何事,夷陵绝不能丢!能否做到?”
赵云毫不犹豫,慨然应诺:“云在此,城在!纵粉身碎骨,绝不使吴狗踏入夷陵半步!”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与城偕亡的决绝。
“好!”陈到点头,随即语速极快地下令,“我即刻集结所有能机动的白毦兵精锐、以及军中所有骑兵!轻装简从,只带十日口粮,以最快速度,走房陵、上庸小道,直扑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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