秭归城下的对峙与江东的恐慌,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远远超出了长江流域。
迅速蔓延至中原大地,震荡着黄河两岸的曹魏心脏——许昌皇宫。
时值曹魏黄初年间,魏文帝曹丕正于宫内与宠妃郭氏赏玩新贡的奇珍,丝竹声声,歌舞曼妙,一派承平景象。
然而,这份安宁被一名神色仓皇、汗湿重衣的校事府密探骤然打破。
“陛下!荆州急报!”
密探跪伏于地,声音因急促而尖利,“蜀汉张飞、陈到所部,于日前攻破夷陵!东吴都督陆逊败走,退守秭归!蜀军兵锋已直指江陵!”
“哐当!”
曹丕手中把玩的一尊玉如意失手滑落,在光洁的金砖地上摔得粉碎。
歌舞骤停,乐师舞姬惶恐跪地,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曹丕脸上的闲适笑意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震惊与阴沉。
他猛地推开偎依过来的郭夫人,霍然起身,锦袍带翻了案几上的果盘,瓜果滚落一地。
“你说什么?!夷陵…丢了?陆伯言败了?!”
曹丕的声音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带着难以置信的寒意。
他快步走下丹陛,一把夺过密探手中的绢帛急报,目光急速扫过。
越看,他的脸色越是难看,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绢帛上,不仅详细记述了夷陵失守的经过,更着重强调了蜀军攻势之迅猛、战力之强悍,以及东吴方面遭遇的沉重打击和眼下岌岌可危的态势。
“奇袭破城…白毦兵攀越天堑…里应外合…陆逊仓促败退…”
曹丕喃喃自语,每念出一个词,脸色就阴沉一分。
最终,他狠狠将绢帛摔在地上,勃然大怒:“废物!陆逊也是个徒有虚名的废物!还有江东那群鼠辈!当初背盟偷袭关羽时的能耐呢?!竟被大耳贼的残兵败将打得如此狼狈!”
他来回疾走,胸膛剧烈起伏:“刘备!好个刘备!缩在蜀中这些年,朕还以为他早已磨光了爪牙!没想到…没想到竟还能爆发出如此战力!夺夷陵,逼秭归…他这是要一口吞下荆州,报关羽之仇啊!”
一股强烈的忌惮和威胁感,如同毒蛇般缠上曹丕的心头。
他曹魏坐拥中原,实力最强,一直以来都乐于看到蜀吴二狗互咬,他好坐收渔利。
但前提是,这两条狗必须势均力敌,互相消耗!
可现在,局势眼看要失控了!
蜀汉在东线取得了压倒性的、突破性的胜利!
若真让刘备顺势拿下秭归,甚至攻克江陵,完全夺回荆州…
那刘备就将重新握有“跨有荆益”的资本,国力大增,锋芒直指中原!
一个整合了力量、充满了复仇怒火的蜀汉,远比一个分裂内耗的蜀汉可怕得多!
“不行!绝不能让刘备如此轻易得逞!”
曹丕眼中闪过狠厉之色,猛地停下脚步,“传朕旨意!即刻召司马懿、刘晔、曹真、陈群入宫议事!快!”
内侍慌忙应命,连滚爬跑地冲出殿外传旨。
殿内依旧死寂一片,只有曹丕粗重的喘息声和地上那卷如同诅咒般的绢帛,无声地诉说着南方的剧变。
不到半个时辰,被紧急传召的几位曹魏核心重臣匆匆赶到偏殿。
几人显然都已风闻荆州剧变,个个面色凝重,不见丝毫寒暄。
曹丕直接将那份急报掷于众人面前,声音冷硬:“都看看吧!刘备,可是送了朕一份‘大礼’!”
司马懿拾起绢帛,垂目细看,面色平静无波,唯有眼睑低垂瞬间,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
刘晔快速浏览,眉头紧锁。
大将军曹真则是越看脸色越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陈群抚须沉吟,面露忧色。
“陛下!”曹真率先忍不住,洪声道,“刘备侥幸胜了一场,便如此猖狂!绝不能让其坐大!臣请旨,即刻点齐兵马,南下进攻汉中!或从上庸出兵,直捣蜀汉腹地!看他刘备还敢不敢倾巢东出!”
“子丹(曹真字)将军稍安勿躁。”
刘晔出声劝阻,他虽也是主战派,但更为谨慎。
“蜀军新胜,士气正旺,且诸葛亮善于治国,汉中防务未必空虚。我军若仓促南征,恐难速胜,一旦僵持,耗费巨大。”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刘备吞了荆州,壮大起来不成?”曹真怒目而视。
“自然不是。”司马懿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刘备倾力东征,其国内必然空虚。此确是我大魏良机。然,如何用兵,却需斟酌。”
他看向曹丕,从容分析:“直接强攻汉中,诸葛亮必亲率大军抵御。汉中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即便能胜,亦必是旷日持久之消耗战,恐正中江东下怀,让其得以喘息。”
曹丕眉头一挑:“仲达之意是?”
司马懿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陛下,刘备之胆气,源于东线大胜。若其东线受挫,或后院起火,其势自沮。臣以为,我军不必急于寻求与蜀军主力决战。当以‘牵制’与‘加压’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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