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夏日闷热难当,然而未央宫宣政殿内,刘备高踞龙椅,头戴十二旒冕冠,身着玄黑纁赤的帝王衮服,努力维持着新朝开基的威仪。
殿下文武分列,虽经荆州之痛、登基之初的百废待兴,人人脸上仍带着一丝新朝肇始的振奋与期待。
然而,这份平衡,被殿外一声尖利、傲慢的通报声骤然打破!
“大魏皇帝陛下特使,散骑常侍、亭侯邢贞,奉旨入朝~~贺~~喜——!”
“贺喜”二字,被拖得极长,语调古怪,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诮与恶意。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射向殿门。
刘备的眉头不易察觉地蹙起,诸葛亮羽扇轻摇的动作微微一顿,陈到按在剑柄上的手骤然收紧。
张飞豹眼圆睁,关羽丹凤眼眯起,寒光乍现。
脚步声响起,不是恭敬的趋步,而是倨傲的、不紧不慢的踱步。
邢贞,一身曹魏官袍,下巴抬得几乎要戳破殿顶,脸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参观蛮夷部落的“怜悯”与嘲弄,缓步走入大殿。
他身后,跟着四名强壮的魏国军士,抬着一件被巨大黑布覆盖的、长方形的沉重物件!
那物件被重重地放在大殿中央的金砖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得人心头一颤。
“外臣邢贞,奉大魏皇帝陛下旨意,”
邢贞甚至懒得行全礼,只是微微拱了拱手。
“闻听刘使君…哦,不,瞧我这记性,是‘汉’中王…不不不,是‘汉皇帝’陛下于成都践祚,特备薄礼一份,以表…‘祝贺’!”
他故意将称谓说得颠三倒四,极尽羞辱之能事。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挥手!
两名魏军用力扯下黑布!
哗——!
整个大殿,瞬间陷入了一种落针可闻的死寂!
随即,便是无数倒抽冷气的声音,以及因极度愤怒而压抑不住的、粗重的喘息!
黑布之下,赫然是一口粗糙、未上漆的白木棺材!
而在那棺材之上,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一套惨白色的麻布丧服!
棺材!丧服!
象征死亡与国丧!
奇耻大辱!亘古未有的奇耻大辱!
曹丕此举,已非简单的挑衅或外交羞辱,而是最恶毒、最彻底的诅咒与宣战!
他要将这新生的蜀汉政权,连同刘备本人,在天下人面前,钉死在“即将灭亡”的耻辱柱上!
“狗贼!安敢如此!!”
一声炸雷般的咆哮撕裂了死寂!
张飞双眼瞬间赤红如血,额头上青筋暴跳,如同被激怒的疯虎,猛地拔出腰间佩刀就要扑上去!
“俺宰了你个王八蛋!!”
“翼德住手!”
诸葛亮疾声喝止,羽扇指向殿前侍卫,侍卫们慌忙上前死死拦住几乎要失控的张飞。
关羽脸色铁青,卧蚕眉倒竖,丹凤眼中杀意滔天。
那只完好的左手死死按在剑柄上,骨节捏得咯咯作响,却因身处朝堂,强行克制着。
文官队列中,谯周等人面色惨白,身体微微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
就连一向沉稳的赵云,也剑眉紧锁,虎目中寒光凛冽。
邢贞却对眼前的群情激愤视若无睹,反而得意洋洋地欣赏着蜀汉君臣的震怒,仿佛在看一出精彩的好戏。
他甚至还故作惋惜地摇了摇头,阴阳怪气地叹道:
“哎呀呀,看来‘汉皇帝’陛下的臣子们,火气都很大嘛。也是,偏安一隅,夜郎自大,骤然见了天朝上国的‘厚礼’,一时失态,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这话更是火上浇油!
几乎所有的武将都要按捺不住!
“陛下!” 法正气得浑身发抖,出列厉声道,
“曹丕篡汉自立,天下共击!今竟敢遣使如此辱我陛下,咒我大汉!臣请陛下,即刻将此狂徒拖出殿外,车裂示众!以正国体!”
“臣附议!”
“杀了此獠!”
主战派的将领们纷纷怒吼,殿内一片喊杀之声。
邢贞却毫无惧色,反而挺直了腰板,傲慢道:
“两军交战,尚不斩来使!何况我乃大魏皇帝钦使!尔等若杀我,不怕天下人耻笑蜀地无礼,皆是蛮夷之辈吗?更何况…”
他故意拉长声调,威胁道,“我大魏雄师百万,战将千员,正愁找不到借口踏平西蜀!
尔等今日若动我一根汗毛,明日,我大魏铁骑必叩关而来!届时,这口棺材,怕是正好给诸位都用上!”
这话如同冰水,浇熄了一部分人的怒火,带来了更深的恐惧。
曹魏的国力,确实远胜蜀汉。
若因一时之愤,引来倾国之兵…
殿内出现了短暂的僵持和犹豫。
杀,恐招致即刻报复;
不杀,这奇耻大辱如何能忍?
蜀汉新立,国威何存?!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投向了御座之上,那个从始至终一言未发的皇帝。
刘备的脸色,从最初的震惊,到愤怒,再到此刻,已是一片死水般的沉静。
但那沉静之下,是翻涌的岩浆,是滴血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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