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汉章武元年,深秋。
未央宫,宣政殿。
肃穆的殿堂,此刻却如同一个巨大的火药桶,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
殿外阴云低垂,更添几分肃杀。
巨大的蟠龙金柱下,文东武西,按班肃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御阶之前那片不大的空间,那里,正进行着一场足以撕裂新朝根基的激烈交锋!
“大哥!陛下!!”
张飞赤红的虎目里燃烧着滔天的怒火和刻骨的仇恨。
“这口气!俺老张咽不下!荆州!那是二哥用命换来的基业!被碧眼小儿和吕蒙那狗贼,用最下作的手段夺了!二哥…二哥他差点就…”
他声音猛地哽咽,巨大的悲痛让他魁梧的身躯都在微微颤抖,随即这悲痛又化为更凶猛的狂怒。
“现在二哥伤好了!陛下也登基了!咱们兵强马壮!正是报仇雪恨的时候!还等什么?!等那碧眼儿把长江修成铜墙铁壁?!
等曹丕那狗贼缓过气来,在咱们背后捅刀子?!打!必须打!立刻发兵!俺老张愿为先锋!不踏平建业,不活剐了孙权和吕蒙那狗贼,俺张翼德誓不为人!!”
他每吼出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殿内紧绷的神经上。
不少激进的年轻将领,如吴班、张南等,眼中也燃起同仇敌忾的火焰,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刀柄,呼吸粗重。
“车骑将军此言差矣!”
一个清朗沉稳的声音响起,赵云踏前一步,银盔下的面容依旧刚毅,眼神却充满了忧虑和冷静。
“荆州之失,君侯之辱,此仇不共戴天,云亦恨不能即刻提兵东向!然!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岂能意气用事?”
他目光扫过张飞,又转向御座上面沉似水的刘备,声音恳切。
“陛下!我蜀中新立,百废待兴!关羽将军虽康复,然右臂之力尚未复原如初!
荆州精锐折损殆尽,新募之军,操练未精!汉中魏延、吴懿所部,需时刻提防曹魏关中、陇右、上庸三路虎视之兵!
此时若倾举国之兵,劳师远征,深入东吴水网密布之地,其利在守不在攻!我军胜算几何?
若战事迁延,师老兵疲,汉中空虚,曹丕挥师南下,则我大汉根基危矣!此乃…亲者痛,仇者快!”
“子龙!你…!”
张飞怒目圆睁,刚要反驳,另一个更加沉静却如同万钧重山的声音响起了。
“子龙将军所言,句句皆老成谋国之语。”
诸葛亮手持羽扇,缓步走到大殿中央。
“陛下,”诸葛亮面向刘备,声音清越,条分缕析,“东吴自麦城失利,吕蒙病重呕血,孙权已成惊弓之鸟。
其沿江布防,征发无度,江东民力已疲,怨声载道。此非其战力鼎盛之时,实乃其内部裂痕暗生之机!
我若大举报复,是逼其同仇敌忾,举国死战!纵能惨胜,亦必元气大伤,无力北顾!届时,坐拥中原、虎视眈眈之曹魏,岂会坐失此吞并良机?
此乃…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羽扇轻摇,目光陡然锐利如电:“更甚者!孙权为求自保,必会不择手段!或卑躬屈膝,割地输诚,引曹魏为外援;
或铤而走险,与曹魏勾结,南北夹击于我!无论其选哪条路,皆是将我蜀汉推入万劫不复之深渊!
此非复仇,实乃…自毁长城!”
诸葛亮一番话,如同冰冷的雪水,浇熄了部分人心头躁动的火焰。
殿内气氛更加凝重,主战派与主和派的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火花四溅。
“军师!丞相!”
关羽出列了!
他依旧身着那身标志性的鹦鹉绿战袍,外罩一件玄色大氅,将右臂不甚灵便的动作遮掩了几分。
重枣色的脸庞,已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但卧蚕眉下那双曾经睥睨天下的丹凤眼,此刻却沉淀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光芒——
有刻骨的仇恨,有未能雪耻的屈辱,有对兄弟激愤的理解,更有一丝被诸葛亮、赵云点醒后强行压下的焦躁与不甘!
“荆州!”
“是关某弄丢的!糜芳、士仁,背主求荣!吕蒙、陆逊,狡诈偷袭!此乃国仇!更是关某毕生之耻!”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冷电般射向御座,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陛下!臣弟…请战!愿再提青龙刀,为陛下前驱!纵使血染长江,马革裹尸,亦在所不惜!只求…雪此奇耻大辱!夺回我大汉疆土!告慰…荆州枉死将士英灵!”
“二哥!”
张飞虎目含泪,激动地低吼一声,仿佛找到了最有力的支撑!
关羽的表态,瞬间将朝堂争论推向了白热化的顶点!
主战派如同打了强心针,群情激奋!
主和派则忧心忡忡,目光纷纷投向一直沉默的陈到,以及御座上的刘备。
陈到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了。
他深吸一口气,如同山岳般踏前一步,站在了诸葛亮与赵云身侧。
“陛下!”
陈到的声音瞬间压下了殿内的嘈杂,“关君侯、车骑将军之愤,臣感同身受!荆州之仇,白毦三百二十七位袍泽之血,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臣,此仇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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