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的眉头彻底拧成了一个疙瘩,丹凤眼中寒光闪烁,显然对陈到这种“不识抬举”的坚持极为不满。
他盯着陈到,足足有数息时间,大堂内落针可闻,连周仓都屏住了呼吸。
最终,关羽似乎觉得若连这种“例行巡查”都断然拒绝,未免显得自己太过狭隘,失了气度。
他极其勉强地挥了下手,声音冷硬如铁:
“既为‘王命’,本侯岂能阻拦?周仓!”
“末将在!”
周仓立刻抱拳。
“你陪同陈将军,巡视江陵城防及库府。公安那边……”
关羽顿了顿,显然对傅士仁那边更不放心,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
“让傅士仁自己把近期的军需账册、城防图册送来江陵!就说本侯要亲自过问!看看他是否又在懈怠军务,纵兵扰民!”
“诺!”
周仓领命。
关羽不再看陈到,重新拿起一份文书,语气淡漠:
“陈将军自便吧。本侯军务繁忙,不送。”
逐客的意味,已是不加掩饰。
“末将告退!”
陈到深深一礼,压下所有情绪,转身,退出镇南将军府大堂。
身后,那袭孤傲的鹦哥绿战袍,如同横亘在荆州与倾覆深渊之间的一道绝壁,冰冷而顽固。
江陵城西,糜芳的南郡太守府邸。
与镇南将军府的肃杀威压不同,这里雕梁画栋,曲径通幽,空气中弥漫着酒肉脂粉的甜腻香气。
偏厅内,丝竹靡靡,几名舞姬正随着乐声扭动腰肢。
糜芳斜倚在软榻上,面色红润,微醺的双眼眯着,一手端着金樽,另一手随意搭在旁边侍妾雪白的大腿上。
“报——!”
一名心腹家将快步闯入,打断了靡靡之音。
糜芳不满地皱了皱眉:“何事惊慌?”
家将凑近,低声道:
“府君,刚得的消息!那新来的白毦督陈到,今日持汉中王旌节,带着周仓,正在巡查城防库府!
已经查到了西城武库和甲仗司!看那架势,盘问极细,连入库单、出库单都要对账!”
“什么?!”
糜芳脸上的醉意瞬间褪去大半,猛地坐直了身体,手中金樽的酒液都晃了出来,洒在锦袍上。
“他查武库?查甲仗司?”
肥胖的脸上肌肉抽搐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周仓跟着?是君侯的意思?”
“周仓是奉君侯之命陪同,但看情形,主事的还是那陈到!此人油盐不进,公事公办的样子,连守库的老吏都被问得满头大汗!”
家将的声音透着焦急。
“还有…君侯那边也派人传话到公安,责令傅将军立刻将公安城防图册和近期军需账册送来江陵,君侯要…亲自过问!”
“亲自过问?!”
糜芳的脸色彻底白了,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
他太了解关羽的脾气了,更清楚自己和傅士仁那点烂账根本经不起细查!
尤其是军械、甲胄、粮秣上的猫腻!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快!快!”
糜芳猛地推开侍妾,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把库房里那些…那些成色不足的箭簇、发霉的粟米,还有上次那批以次充好的桐油…赶紧给我处理掉!
账!账本!立刻把甲仗司、粮秣司的账给我拿来!该平的平!该补的补!绝不能让那陈到和周仓抓到把柄!快去!”
他气急败坏地踹了家将一脚。
家将连滚爬爬地跑了出去。
糜芳焦躁地在厅内踱步,肥硕的身体像热锅上的蚂蚁。
丝竹声早已停下,舞姬们噤若寒蝉。
糜芳越想越气,猛地抓起案上一个玉杯,狠狠摔在地上!
“啪嚓!”玉屑飞溅。
“陈到!好你个陈叔至!仗着白毦督的身份,持着王命节钺,竟敢跑到荆州来查本官的库府?真当自己是钦差大臣了?!”
他眼中射出怨毒的光,咬牙切齿:
“想拿本官开刀?给那关云长递刀子?好…好得很!我看你能查出什么花来!别落到我糜子方手里!”
声音竟然阴冷得如同毒蛇吐信。
夜,江陵驿馆。
房间内只点着一盏孤灯。
陈到坐在案前,眉头紧锁。
案上摊着几卷刚刚由周仓“协助”下,从江陵各处库府调来的简略账目副本,以及周仓转述的、守库官吏们那闪烁其词、漏洞百出的回答。
虽然只是冰山一角,但混乱的管理、模糊的账目、以及某些物资明显对不上数的痕迹,已足够触目惊心。
“督帅,”
赵七闪身进来,声音压得极低。
“糜芳那边有动静了。他府中后门,连夜有几辆蒙得严严实实的牛车出去,方向是城外乱葬岗附近的一处废弃砖窑。
我们的人盯着,像是…在销毁东西。
另外,他府里几个管库房的老吏,半夜被叫进府,到现在都没出来。”
陈到眼中寒光一闪。
果然做贼心虚!
动作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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