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请孝直兄留心此事。另,我白毦兵中,挑选了十数名最擅攀援、脚力出众且机警过人的士卒,已着手训练山地潜行、侦察之术。
可否请孝直兄借我几名熟悉涪城至剑阁沿途地理的本地向导?哪怕只是熟识山势水脉的老猎户也好。
我想让他们,先行一步。”
法正这次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先行一步?训练山地潜行?这陈叔至,竟已未雨绸缪至此?
他深深看了陈到一眼,仿佛要重新认识这个被刘备简拔于微末的年轻人。
“好!”
法正当机立断,
“此事我来安排。向导今夜便送到你营中。叔至,万事小心。剑阁,是块硬骨头,张任,更是块顽石。”
涪水呜咽,在冬日里显得格外清冷湍急。
刘备的大军沿着狭窄的河谷艰难西进。
旌旗在峡谷的穿堂风中猎猎作响。
士兵们沉默地行进,脚步声、铠甲碰撞声、辎重车轮碾压崎岖山路的呻吟声混杂在一起,被两侧壁立千仞的悬崖挤压、放大,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陈到全身披挂,策马紧跟在刘备的驷马戎车侧后方。
他座下的战马,是刘备特意赏赐的一匹西凉骏马,神骏非常,此刻却也只能在陡峭的山道上小心挪步。
陈到的目光如同鹰隼,不断地扫视着前后左右,尤其是头顶上方那些犬牙交错的悬崖和密林。
每一次风吹草动,每一块看起来松动的岩石,都让他神经紧绷。
“主公,前方三里,河谷将收窄,左侧有峭壁名‘鹰愁涧’,地势险恶,宜加派斥候攀上两侧山梁了望。”
陈到驱马上前半步,声音清晰地传入戎车中。
车帘掀开一角,露出刘备沉稳而略带疲惫的面容。
看了一眼陈到绷紧的侧脸和锐利的眼神,点了点头:“叔至思虑周详。准!子龙,你调一队精干斥候,按叔至所言行事。”
“诺!”
护卫在另一侧的赵云沉声应命,立刻挥手派出人手。
陈到心中稍安,但那份不安感并未消失。
他派出的十几名经过特殊山地训练的白毦兵,如同水滴汇入山林,已经消失在前方的崇山峻岭中数日,至今尚无确切消息传回。
法正找来的两名老猎户,经验确实丰富,但面对张任可能布下的层层暗哨和陷阱,又能发挥多少作用?
时间一天天过去,离剑阁越近,离雒城就越近,庞统的生死线也越收越紧。
数日后,大军前锋终于抵达剑阁关下。
当那座雄关真正矗立在眼前时,饶是陈到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两座巍峨如天神巨斧劈开的山峰,夹峙着一条仅容数骑并行的狭窄孔道。
巨大的关城就镶嵌在咽喉要冲之上,青黑色的条石垒砌的城墙高耸入云,几乎与两侧绝壁融为一体。
关墙上旌旗密布,守军的身影在垛口间隐约可见,冰冷的兵刃反射着冬日惨淡的阳光。
关前,是陡峭得令人绝望的斜坡,乱石嶙峋,几乎找不到一条完整的路径。
抬头望去,关隘如同巨兽张开的口,散发着吞噬一切的森然气息。
呼啸的山风穿过关隘,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好一个剑阁!”
刘备站在中军临时搭起的高台上,望着那雄绝天下的险关,语气凝重无比,“真乃‘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张任……选了个好地方。”
黄忠、魏延等将领策马立于高台之下,望着那几乎无法展开兵力的关前斜坡,脸色都异常难看。
强攻?那斜坡就是一条巨大的、流淌着蜀军箭矢和滚木礌石的死亡通道。
“主公,末将请命,率敢死之士,夜攀峭壁,寻隙袭扰!”
魏延抱拳,眼中燃烧着不服输的火焰。
“文长勇烈可嘉,” 刘备缓缓摇头,目光依旧盯着那雄关,
“然此关天险,非勇力可破。张任既守于此,岂能不防夜袭?两侧峭壁,恐早有伏兵暗哨。”
气氛一时沉闷得如同灌了铅。就在这时,一名风尘仆仆、脸上带着几道新鲜刮痕的白毦兵斥候,在赵云亲卫的引领下,脚步踉跄却异常迅捷地冲到高台之下。
“报——!统领!急报!” 斥候声音嘶哑,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和一丝兴奋。
陈到心脏猛地一跳,立刻从刘备身边快步走下高台:“讲!”
斥候单膝跪地,急促地喘息着,从怀中掏出一卷画在粗糙麻布上的简易地图:“禀统领!我等奉令潜行侦察,于剑阁西南四十余里,发现一处隐秘谷道!当地老猎户称其为‘猿愁涧’!此涧极为隐蔽,入口为瀑布水帘所掩,内里虽陡峭湿滑,乱石堆积,猿猴难攀,但……” 他眼中闪过一丝光,“但并非完全无路!我等攀至半途,发现有人工开凿的旧栈道痕迹!虽年久失修,多处朽断,但若能修复,或可绕至关城之后!”
“猿愁涧?栈道?” 陈到一把抓过那麻布地图,上面用炭条粗略勾勒着弯弯曲曲的线条和几个关键标记。他的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绕后!这是唯一的生机!他猛地抬头看向高台上的刘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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