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继续在干裂的荒土地上慢慢往前挪。
有了苏老神医祖孙俩照顾，林逸的日子好过多了。他不再是那个随时可能饿死冻死的小流民，而是老神医的“徒弟”。偶尔有流民看过来，眼神里带着羡慕，但没人敢过来打扰。
苏婉清一边走，一边从路边摘些常见的草药，比如车前草、蒲公英什么的，小声告诉林逸这些草叫什么，有什么用，怎么认。
“车前草，味道甘，性子偏寒，能利小便，清肝火，明目……你看它的叶子，叶脉是平行的，开的花像个小穗子……”
林逸听得很认真，不时点头。这些基础知识他前世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但他还是装出仔细听的样子。一方面是不想暴露，另一方面也想看看这个世界的草药跟他知道的是不是一样。
很快他就发现，苏婉清对草药的认识很扎实，但都停留在老祖宗传下来的经验上。比如，她知道蒲公英能清热解毒，消肿，但更深的，比如能抗菌消炎，她就不知道了。
“婉清师姐懂得真多，谢谢师姐教我。”林逸真诚地说。
苏婉清脸微微红了一下，摆摆手：“你叫我婉清就行。我也只是跟着爷爷学了点皮毛。你……你之前说的那些针法道理，好深奥，我都有点听不懂呢。”
她看着林逸，眼神里全是单纯的好奇。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少年，身上好像有很多秘密。
林逸笑了笑，刚想找个话岔开，前面突然传来更大的骚动和哭喊声。
“不好了！死人了！”
“是痧症！痧症来了！会传染的！”
人群一下子更慌了，惊恐地向后退，让出了一小块空地。
苏老眉头一皱，立刻快步走过去：“都让开，让我看看！”
林逸和苏婉清也赶紧跟上。
只见空地中间，一个中年汉子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带青，呼吸又急又困难，双手死死抓着胸口，身体一下一下地抽动着。旁边一个妇人坐在地上，哭得快要断气。
“当家的！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流民们离得远远的，脸上全是害怕。
“没救了！染上痧症就没救了！”
“快离远点，别传染上了！”
“苏神医，求求您，救救他，救救他吧！”妇人看到苏老，像是看到了最后希望，不停地磕头。
苏老脸色沉重，蹲下身，也不嫌脏，伸手去摸汉子的脖子，又翻开他的眼皮看。
“爷爷，怎么样？”苏婉清紧张地问。
“脉搏弱得快摸不到了，瞳孔有点散大，身上冰凉，出冷汗……确实是痧症，而且很重，毒气怕是攻心了。”苏老的声音带着无奈，“到了这一步，华佗再世也难救。我……也只能试试，看能不能多留他一会儿。”
他让苏婉清准备银针，看样子是想用针灸给他吊住一口气。
痧症？林逸心里一动。在古代，“痧症”范围很广，中暑、霍乱、急性肠胃炎等等急症都可能被叫做痧症。
他仔细看那个汉子。除了苏老说的，他还注意到汉子嘴唇紫得厉害，小腿肚子好像在微微抽筋。
这症状……加上这脏乱的环境，喝了不干净的水……
一个病名猛地跳进林逸脑子里——霍乱！ 而且是严重脱水、快要休克的霍乱！
在前世，霍乱是顶尖的烈性传染病，通过脏水脏东西传播，最典型的就是不疼但拉肚子呕吐特别厉害，让人短时间内脱水而死。
治这病最关键的就是赶紧、大量地补充水分和电解质！
而这个世界，没有输液，没有消炎药，面对这种重度脱水，确实跟等死差不多。
眼看苏老已经拿出长针，要往汉子的人中、内关这些穴位扎，林逸知道，普通的针灸也许能暂时刺激一下心脏，但根本解决不了要命的脱水问题！
“师父！等一下！”林逸急忙喊道。
苏老捻针的手停住了，疑惑地看向他。苏婉清和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林逸，怎么了？”苏婉清问道。
林逸快步走到苏老身边，语速很快但清晰：“师父，他这不像普通的痧症攻心！你看他嘴唇发紫，小腿抽筋，这是体内津液（水分和电解质）严重耗干的迹象！根源在于失水，不止是痧毒！光用针强心，怕是不够！”
苏老行医一辈子，第一次听到“电解质”、“津液耗干”这种说法，但“失水”他是懂的。他再次仔细观察患者，确实发现其皮肤异常干燥，眼窝深陷，确实是严重脱水的表现。
“失水……你说得有理。”苏老眉头紧锁，“但如此重症，汤药难进，即便能灌下，也缓不济急啊！”
“可以用简单的方法试试！”林逸急切地说，“用温水化开盐和糖，一点点喂给他喝！盐能补他体内流失的盐分，糖能提供能量，帮助吸收！这比普通的水有用！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碗和一点盐、糖！”
盐和糖，在逃荒路上也是金贵东西。
苏老看着林逸那急切而笃定的眼神，又看看地上濒死的患者，他行医的经验告诉他，这汉子恐怕撑不过一炷香了。但这少年提出的方法，闻所未闻，却似乎直指病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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