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玉兰手中的针猛地停在半空。摇曳的灯光在她饱经风霜的脸上刻下深深浅浅、沟壑纵横的阴影,眼窝深陷,仿佛两口枯井。
然而,那枯井深处,却燃烧着两簇灼人的火焰。她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从冻土里刨出来的石头:
“楜子,你爹是咋死的?是命薄?不!”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切齿的恨意,“是咱穷人的血!
叫那些地主老财,像用抽水泵似的,一点点,一滴滴,活活吸干了!连骨头渣子都给他们嚼碎了当肥田的料!”她攥紧了手中的鞋底,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绷得惨白,“指望他们发善心?
那是痴人说梦!白日做梦!”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缓缓扫过围坐在炕边的儿女们——姬忠兰的大辫子垂在胸前,无意识地绞着辫梢;姬忠云的手则紧紧绞着自己破旧的衣角。
“都给我记住了!”虞玉兰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惊雷在狭小的土屋里炸响。
“这天!要翻个个儿了!未来的天!是共产党的!咱穷人,只有把心掏出来,把命拴在共产党这根救命的绳子上,死心塌地跟着走!才能活得像个人样!
有田!有地!有粮!有房!有衣!有咱骨头里的硬气!别的路,都是死路!绝路!”字字句句,都像是从冻土里刨出的、带着血锈和泥土腥气的铁蒺藜,狠狠地砸进儿女们的心坎。
姬忠兰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啪嗒”一声砸在手背上,滚烫的温度让她浑身一哆嗦;姬忠云的胸口剧烈起伏,小小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姬忠楜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血流“嗡”地一声冲上头顶,他只能重重地、一下下地点着头,喉咙里像堵了一块烧得通红的炭,灼痛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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