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玉兰手中的药碗“啪嚓”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滚烫的药汁溅在脚背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她扑到床边,徒劳地拍打着丈夫剧烈起伏的后背,看着他痛苦挣扎、濒临窒息的模样,整个人像被瞬间抽空了灵魂。
她费了那么大劲!拼了命过河!受了那样的惊吓和冰冷!甚至差点把命丢在河里!好不容易求来这两副药!她以为这是希望,是救命稻草!可结果呢?病不但没好,反而像被冰冷的河水彻底浇灭了最后一点火星,变得更重、更凶险了!看着丈夫随时可能咽气的模样,看着地上破碎的药碗和那摊散发着绝望气息的药汁污秽,虞玉兰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心里那片刚因求到药而燃起微光的角落,瞬间被无边无际的冰冷黑暗彻底吞噬、掏空!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空洞的回响:为什么?为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姬家蔚的病势如同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咳嗽的频率和剧烈程度远超从前,不分昼夜,咳得撕心裂肺,每一次都伴随着浓痰和越来越明显的血丝。他几乎无法进食,喂进去一点点米汤也会引发剧烈呕吐和咳嗽。虞玉兰固执地将剩下的药煎了,一勺一勺,用尽方法喂他喝下。
然而,那寄托了全部希望的药汁,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一丝涟漪。姬家蔚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眼窝深陷得如同骷髅,皮肤紧贴着骨头,散发出一种行将就木的灰败气息。
家里的泥瓮子彻底空了。最后一点沾着泥水的芦蒿和马齿苋也吃完了。孩子们饿得面黄肌瘦,忠云饿得整夜啼哭。虞玉兰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丈夫,看着空荡荡的泥瓮子,看着孩子们因饥饿而失去光彩的大眼睛,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感如同南三河的河水,将她从头到脚彻底淹没,让她窒息。
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她?为什么只是想好好活下去,只是想保住丈夫的命,让几个孩子有爹叫,就这么难?这么难?!
她抱着仿佛要裂开的头,缓缓滑坐在冰冷的床沿边。连日来的疲惫、恐惧、绝望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垮了她最后一丝力气。
滚烫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汹涌而出,大颗砸在脚下冰冷坚硬、布满灰尘的泥地上,洇开一小片一小片深色的、迅速被吸干的印记,无声诉说着一个母亲、一个妻子最深的无助与悲凉。
屋外,凄厉的风声还在呼啸,如同鬼哭狼嚎。冰冷的秋雨敲打着破旧的窗棂和屋顶的漏洞,噼啪作响,发出单调而绝望的节奏,像是在为这苦命的一家人,为这看不到尽头的苦难,奏响一曲永无止境的哀歌。
虞玉兰知道,日子还得咬着牙继续下去。不管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不管这绝望有多深,她都还得撑下去。为了床上那个随时可能熄灭的生命,为了身边这几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可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这样的煎熬,什么时候才是个头。那无边的黑暗,仿佛永远也看不到一丝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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