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把铁片贴身藏好,指尖在布料下停留片刻。她刚从北侧柴堆回来,风里带着湿气,草棚顶的缝隙漏下一小片灰白,照在她右手的短剑鞘上。她没坐下,只靠着墙根调整了腰带的位置,让铁片更紧地压住皮肤。远处传来第一声巡铃,节奏如常。
她闭眼数到十六,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散开。这是训练后的惯例——众人各自回岗,装作无事发生。可当她睁开眼,却看见一个身影逆着铃声方向移动,贴着库房外墙往主院走。那人走得极慢,肩膀缩着,像是被什么拖住了脚。
艾琳立刻起身,没惊动任何人。她绕到柴堆后侧,借着倒塌的围栏阴影跟上去。那人停在管事房舍外的泥地上,犹豫了两息,抬手要敲门。艾琳从背后一把扣住他手腕,将他拽进柴垛之间的窄缝。
“你想去告密?”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不带怒意。
那人浑身一抖,嘴唇发白:“我不想死……我娘在东院洗衣,若他们查出来,她第一个遭殃。”
“那你打算用所有人的命换她一时平安?”艾琳盯着他,“你进去说了,管事会放过你娘?不会。他会把她吊在桅杆上,让你看着她断气,然后照样杀了你。”
男人喉咙滚动,没说话。
“我们若成功,所有人都能走。”艾琳松开一点力道,“自由之地,不分老幼。你信我一次,活到看见晨光,你娘也能活着走出来。你不信,现在就去敲门,我不拦你。”
男人低头喘气,肩膀起伏。艾琳从怀里摸出半块黑麦面包,塞进他手里。“这不是施舍,是盟约。你若留下,这块面包就是凭证;你若走了,它也跟着你进火炉。”
男人攥着面包,指节泛白。良久,他摇头:“我不敢赌……可我也不能害他们。”
艾琳松开他:“那就回去睡觉。明天照常干活,别让人看出异样。”
男人踉跄退开,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消失在夜色中。艾琳靠在柴堆上,手指重新抚过铁片边缘。风停了,营地安静得反常。
天刚亮,玛拉来找她。那人没回住处,也没出现在早役点名名单里。
“管事亲卫昨夜带他走了。”玛拉低声说,“进了主院囚屋,没再出来。”
艾琳点头,没说话。她走到排水沟旧入口处,召来亚瑟和老汤姆。科尔随后赶到,三人围成半圈。
“暂停演练。”艾琳说,“所有人回归日常岗位,不得聚集。货舱周边路线绕行,锅炉房西侧暂不靠近。”
亚瑟皱眉:“他是不是说了?”
“我不知道。”艾琳直视他,“但我昨夜拦下他时,没旁人看见。若他真告密,现在我们已经被围了。可守卫只是加了锁、改了巡逻线,并未突袭——说明他们怀疑,但不确定。”
老汤姆蹲在地上,用指甲在泥里划出三道短线:“巡铃提前了半拍,第三轮少了两声。”
“你在听?”艾琳问。
“一直听。”老汤姆点头,“若有变化,我会敲树。”
“好。”艾琳转向亚瑟,“你今天去厨房送菜,留意有没有人打听我们的事。科尔,你去西角搬麻袋,看货舱门新加的锁是什么样式。记住,只看,不动手。”
两人领命离开。艾琳站在原地,望着主院方向。囚屋窗户封着木板,看不见里面。但她知道,那个人还活着——若已招供,她此刻就不会站在这里说话。
日头渐高,劳役照常进行。艾琳去锅炉房取灰渣,途经柴堆时,见玛拉坐在那儿削木片。她走近,玛拉抬头:“有人在议论你。”
“说什么?”
“说你让我们送死。”玛拉声音平静,“说你不过是个女人,凭什么指挥大家?”
艾琳没回应。她接过玛拉手中的木片和小刀,坐下慢慢削。刀刃锋利,木屑卷曲落下。她把木片磨成扁平,边缘修齐,像一片备用的信号牌。
午后,科尔回来。货舱门加了双层铁链,锁头比以往大一圈,钥匙由管事亲自保管。亚瑟也带回消息:厨房里有守卫问起最近谁常去排水沟,但没人应答。
“他们在试探。”艾琳说。
“那我们怎么办?”科尔问。
“等。”艾琳看着远处囚屋,“只要他没开口,我们就还有机会。”
黄昏时分,众人陆续回到柴堆。老汤姆默默记下最后一轮铃声,用炭粉在布条上标出时间。玛拉分发干粮,每人一小块。没人说话,气氛沉得像压了石头。
一个年轻农奴突然站起来:“我们是不是已经被出卖了?他关在里面一天了,还能活着出来吗?”
没人回答。
另一人低声说:“也许他已经招了。我们还在等什么?等他们一个个抓我们?”
玛拉想开口,却被打断:“你凭什么相信她?她也没保证过我们能活!”
艾琳仍坐着,低头磨那片铁片。她换了新角度,用鞋底的粗纹反复刮擦一侧边缘。动作稳定,一下,又一下。她的手没有抖,呼吸也没有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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