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手里的费用单“啪”地拍在床头柜上，刘桂兰没敢哼出声。
“再不交费就停药了，我也真得走了，医院护工排班紧，我不能在这儿耗着。”护工的语气没了之前的客气，转身时还瞥了眼旁边床上躺着刷手机的张磊。
刘桂兰盯着单子上“欠费840”的红字，心想亲戚群里发的求助消息石沉大海，上次给张梅打电话说好的借给他们医药费，可只转过来一万块。张磊有医保，检查加手术花了不到1万，她自己没有医保，兜里的三万都花光了。其实张磊手里还有上次苏婉婉还的买墓地的20万，钱在张磊卡上存着，是三年定期。
“妈，要不……咱先把那20万定期取了？”张磊小声提议。刘桂兰立刻瞪过去：“不行！那钱是我的命根子，是我的棺材本儿，你就当它没有。告诉你，你绝对不能动那钱，动了我可跟你急！”
张磊听劝，他也不想动这笔钱，毕竟这钱写的是他的名字，这会儿他也不想拿出来跟刘桂兰共享。
“妈，要不然你管我老舅他们要点钱吧？之前他们买房子管我们借的钱还没还呢，趁咱摔伤，正是要钱的好时机。”
刘桂兰又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要不是腰疼，能一下子蹦起来：“张磊，我告诉你，那可不行！别给你老舅打电话！我在老张家啥也不是，在娘家可是顶梁柱。我宁可动那20万定期，也不能让你老舅还钱！”
张磊真不理解他妈：老舅家生活并不困难，买车买房吃香的喝辣的，他妈这么贪财的人，咋就一门心思搭人家钱？宁可动儿子手里的定期存款，也不把借出去的外债要回来。
女人到底是对自己儿子亲，还是对娘家弟弟亲？他真搞不懂。现在他俩躺病床上，老舅家人要是能往前冲，也算有良心，可人家连影都见不着，他妈图啥呢？
一提让老舅还钱，他妈就摆出要拼命的架势。张磊心里又恨又无可奈何，有时暗自诅咒老舅倒霉，可到头来倒霉的总是自己。人家儿子在朋友圈晒旅游、晒大餐，逍遥自在；他妈做“好事”，他这个儿子却躺医院，连医药费都快交不起了。
他突然翻到朋友圈里小区张大妈发的短视频：“七旬奶奶为孙讨公道，网友暖心捐款十万”。视频里老太太坐在地上哭，评论区全是“心疼”“已捐”，收款码顶在热评第一。
张磊眼睛一亮，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妈！我发你个视频，你看看！卖惨就能拿捐款，咱们现在还不够惨吗？咱也拍视频！”
刘桂兰一听能来钱，立马来了精神头。她看了一会儿视频，就跟张磊讨论起编剧本：“磊磊，咱就说前儿媳不给抚养权，我病床上没钱治，伤心‘吞药’，网友肯定同情咱！”她指了指床头的白色药盒，“这里面是医生开的氨酚氯酚片。我就假装把这药全吃了，你拍下来发上网，说我‘不想活了’，肯定有人捐钱！”
张磊猛点头，趴在床上用新手机号注册微信，昵称“可怜奶奶求孙归”，头像扒了张安安可爱的照片。文案改了三版，特意加了“病床上的奶奶想孙女，情绪崩溃！”的苦情话，最后点开微信“我-支付-收付款”，把自己新号的收款码截图下来，用手机自带的图片编辑功能，在码下面加了行字“好心人帮帮我妈，微信直接扫这个码就能捐”，贴在视频文案末尾。
他还怕网友看不见，特意在评论区抢了沙发，再发一遍收款码，配文“谢谢大家，这个码是我妈的，捐了钱的好心人可以私信我，以后安安长大了我让她报恩”。
“得演得像点，别让人看出破绽。”刘桂兰把六片药倒在手心，对着镜头把药扔进嘴里。她没想真吃，合计藏舌头底下，拍完就吐掉。
张磊举着手机对准她，镜头怼得很近。刘桂兰对着镜头挤出两滴眼泪：“小宝他妈啊……我知道以前我对不住你，可小宝是张家的根啊！你把抚养权给我吧，我太想孩子了，你不答应我就不想活了……”
她说着，故意抬手抹了把眼泪，还配合着做了个“吞咽”动作，完了捂着胸口咳嗽，不顾腰疼，开始发表感慨：“这药真苦啊……可没有小宝在身边更苦……”
张磊赶紧配合着喊：“妈，你别想不开！我这就给小宝她妈打电话！”他掏出自己的手机假装拨号，手指却在屏幕上点了“发布”。
视频刚发出去没两分钟，评论区就炸了。有人骂前儿媳“狠心逼老人”，有人问“收款码在哪，想帮一把”，还有人@情感博主帮忙扩散。张磊眼睛一亮，手指飞快地回复：“谢谢大家！收款码在文案最后，微信直接扫就能捐，一元钱也是爱，我妈现在急着交护工费、治腰伤，大家的恩情我们记一辈子！”
他怕有人嫌扫码麻烦，又补充：“扫不了码也能加我微信转账，微信号就是这个账号的手机号，我发评论区了！”说着把新注册的微信号贴了上去。
刘桂兰侧耳听着张磊念评论，心里美滋滋的，刚想让他再催催网友捐钱，突然觉得胸口发闷，她才反应过来，刚才太入戏，竟然把一把药全咽下去了！
“磊磊啊……我头沉得很……”
张磊还在低头回复评论，头也不抬：“妈，你演得真像，再晕一会儿，等博主转发了，捐款肯定更多！”可等他抬头，看见刘桂兰的嘴唇发乌，嘴角挂着点白沫，才慌了神：“妈！你咋了？！”
“药……刚才的药真咽了……”刘桂兰虚弱地说完，头一歪直接晕了过去。
张磊扯着嗓子喊：“医生！护士快来！我妈晕过去了！”隔壁床的病人也被惊到，赶紧帮着喊护士。一名护士跑进来，一摸刘桂兰的脉搏，又看了看床头的药盒，脸色瞬间变了：“这是氨酚氯酚片！吃了多少？”
张磊颤声说：“一……一板六片……”
护士没理他，回头喊：“赶紧叫医生！准备洗胃！”
医生赶来时，刘桂兰已经开始浑身抽搐。他一边让人推急救车，一边对着张磊吼：“谁让她多吃药的？这药含镇痛成分，过量会抑制呼吸！你想害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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