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卿闻言愣了愣,手里的针停在半空中,针尖悬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摇头,脸颊泛起红晕:“我……我哪会教别人啊,我自己也是瞎琢磨着绣的,都是跟着我娘学的老法子,哪有什么章法。”
“怎么是瞎绣?”明楼恰好也从外面回来,脱下西装外套递给伙计,听到这话便接了一句,他走到屏风前,看着上面栩栩如生的仙鹤,语气认真。
“你的手艺是祖传的本事,是我们中国的传统文化,该让更多人知道,让更多人喜欢。不如这样,在店里辟个小角落,每周开两次课,愿意学的就来,也算给我们华人争点脸面,让他们看看我们中国传统手艺的厉害。”
汪曼春也在一旁点头附和,手里翻看着刚到的布料样本:“我看行。正好诸天百货可以弄个文化角,你的刺绣课既能传手艺,又能聚人气,一举两得。我让明悦给你做几件合适的衣裳,上课穿得体面些。”
梦卿咬着唇,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既忐忑又有些莫名的期待,指尖在绣绷上轻轻点了点,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她抬眼看向屏风上的仙鹤,那仙鹤仿佛活了过来,正舒展着翅膀,振翅往云端飞去,姿态昂扬。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抬眼时,眼里的光比那丹顶红还要亮堂:“那……那我就试试?要是讲得不好,你们可别笑话我。”
开课那天,小小的文化角挤得满满当当。
有系着围裙的华人主妇,手里还拎着刚买的菜篮子,说是听完课正好回家做饭。
有金发碧眼的年轻姑娘,背着画板,手里拿着笔记本准备认真记录,眼里满是好奇。
还有几个扎着小辫子的小姑娘,被妈妈按在椅子上,却忍不住扒着绣架看,小手指戳着上面的丝线,被妈妈轻轻拍了手才乖乖坐下。
梦卿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旗袍,袖口绣着细碎的兰草,清雅又端庄。
她站在绣架前,手心微微出汗,虽然还有点紧张,但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刺绣啊,讲究的是心要静,手要稳。
一针一线,都得顺着心意走,急不得……你看这兰草,叶子要顺着长势走针,太急了,线就会拧巴,样子也就不好看了,跟过日子似的,得慢慢来。”
她拿起针,熟练地穿好线,线头在舌尖抿了抿,打个小结,在素白的绸缎上落下第一针。
阳光透过玻璃窗温柔地洒进来,落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也落在她手下渐渐成形的兰草叶上,让那绿色的丝线更显鲜活,仿佛沾着露水。
明楼站在楼梯口静静地看着,手里下意识地攥着那方绣着鹰的帕子,指尖感受到布料的质感和针脚的温度,他望着那片被针线、笑语和阳光填满的角落,那里,梦卿正耐心地给一位金发姑娘示范如何分线,指尖拈着丝线,动作轻柔又专注。
旁边的华人主妇们凑在一起,小声讨论着家里该绣个什么样的枕套,眉眼间是久违的轻松。
几个小姑娘已经按捺不住,在妈妈的帮助下笨拙地穿起线,针尖歪歪扭扭地戳在布上,却笑得格外开心。
某一天诸天百货收到纽约画廊的邀约像一粒投入湖心的石子,在梦卿心里漾开的涟漪久久未散。
她对着那方素白绸缎琢磨了三夜,终于在第四天清晨拿起针,落下了“春江花月夜”的第一针。
淡蓝色的丝线在绸缎上浅浅划过,像初春解冻的江水,带着点怯生生的温柔,却又透着股坚定的劲儿。
白天教刺绣课,晚上便扑在这幅大绣品上。
诸天百货打烊后的二楼格外安静,只有绣针穿过绸缎的“沙沙”声,伴着窗外偶尔掠过的晚风。
汪曼春心疼她熬得双眼发红,总让智能厨房留着夜宵,有时是一碗热乎乎的杏仁糊,有时是两个刚出炉的葱油饼,用保温盒装着,递到她手里时还带着温度:“慢工出细活,别熬坏了身子。你这双手金贵着呢,得好好养着。”
明悦也常来搭把手,帮着理线、绷布。
她手指灵巧,绕线时总能把各色丝线缠得整整齐齐,像扎着漂亮辫子的小姑娘。
“梦卿姐姐,你看这银线,在灯光下会发光呢。”
她举着一绺银线对着台灯晃了晃,线丝折射出细碎的光,“绣月亮用这个,肯定像真的把月光摘下来缝上去了。”
梦卿看着那抹银光,忽然想起老家的夏夜。
那时她总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绣花,月光透过叶隙洒在布上,像给素色绸缎镀了层银,母亲坐在旁边摇着蒲扇,说“月亮是老天爷的镜子,照着勤快人,也照着有心人”。
如今隔着万水千山,月光竟以这样的方式,在异乡的绸缎上重逢了。
这天午后,一个叫莉莉姑娘的信寄到了。
信封上贴着东部的枫叶邮票,里面夹着片压平的红枫,还有张照片——照片里的老太太戴着老花镜,正捧着那把蔷薇团扇笑得合不拢嘴,扇面上的蔷薇在阳光下透着粉嫩嫩的光,像真的开在了扇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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