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书沅缓缓闭上双眼,指尖微动。
她没有去感应那座荣耀碑,而是将神识沉入了这座城市无形的意识之海。
下一秒,她猛然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那枚符纸的异动,并非由她直接操控。
那是她昨夜悄然植入部分市民识海中的“符种”,在他们目睹通缉令后的愤怒、不甘、疑惑等集体情绪的强烈催化下,自主苏醒并采取的行动。
一旁的小舟立刻投射出数据流:“意识同步率已达到百分之五十八……书沅,他们不是在模仿你,他们是在替你发声。”
夜幕降临,这场无声的起义,以燎原之势在城市的各个角落爆发。
一所寄宿学校的外墙上,巨大的《基础符阵解构》手抄节选凭空浮现,字迹稚嫩却笔力千钧,墨香混着孩童呼吸间的奶糖气息飘散在晚风中;城东大教堂平日里描绘神迹的彩绘玻璃,被一道道符光穿透,在地面上投射出繁复而和谐的“万象归元阵”巨大投影,光影流转间,信徒们跪地啜泣,仿佛第一次听见神明低语;就连守备森严的军营那扇冰冷的钢铁大门上,也不知何时被铭刻满了密密麻麻的“认知校准阵”,触手微温,每一次有人推门而过,都会激起一阵轻微的静电麻感。
最惊人的一幕发生在中央广场。
一群最大的不过十岁的孩童,用最普通的荧光粉笔,在地上画出了一个巨大的传道碑图案。
粉笔划过地面发出“吱呀”的摩擦声,尾音拖长,像是某种古老咒语的起调。
他们手拉着手,用清脆的童声齐声朗诵:“道不可囚,火种自燃!”
那声音汇聚成一股纯粹的洪流,竟奇迹般地引发了小范围的魔力共振。
空气微微扭曲,地面粉笔画的符阵线条瞬间被点亮,泛起柔和的蓝白色光晕,温度骤升半度,蒸腾起一层薄雾。
一个短暂却又无比真实的符阵光影,在夜色中冉冉升起,光芒虽弱,却足以照亮孩子们坚定的脸庞,映出他们眼中跃动的希望之火。
静默庭的最高执行官维兰,亲自赶赴现场。
他面色铁青,手中托着静默庭的圣物——“真理之镜”。
据传此镜原为观测人心所造,后被静默庭篡改,屏蔽一切“非正统”感知。
传说此镜能勘破一切虚妄,焚毁所有异端邪说。
他高举镜子,对准了那些发光的涂鸦,欲以绝对的“真理”将这荒唐的一幕彻底抹去。
内心默念:“只要激活净化模式,这些污秽幻象自会湮灭。”
然而,镜面刚刚启动,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从周围成百上千的围观人群眼中,竟同时射出了无数道微弱却执着的符光,如飞蛾扑火般,尽数没入了真理之镜的镜身。
刹那间,镜子剧烈震颤起来。
镜面内部结构出现紊乱:古老的符阵逆向运转,封锁层层崩解……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真实,终于挣脱了枷锁。
它映出的不再是所谓的“虚假”,而是七百多个截然不同的真实记忆碎片——有孩子第一次用符文点亮小灯时惊喜的笑容,那笑声清亮如铃铛碰撞;有双目失明的盲人第一次通过符阵“看见”世界魔力经络时流下的热泪,温热滑过脸颊,滴落在掌心仍带余温的符纸上;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握着孙儿肉乎乎的小手,喃喃自语“原来……原来我也能行”的颤抖,声音沙哑却饱含重量。
这些最朴素、最真挚的愿望与喜悦,汇聚成一股无可抵挡的洪流,狠狠冲击着镜子所代表的、那单一而冰冷的“真理”。
维兰踉跄后退,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下一秒,“咔嚓”一声脆响,真理之镜的镜面轰然碎裂,化作万千光点,消散在夜风之中,空气中残留着玻璃熔化的微甜气息。
远处的摩天楼顶,齐书沅迎风而立,将这漫城燃起的星星之火尽收眼底。
她轻声低语,像是在对这座城市,也像是在对自己说:“我不是来争对错的……我是来证明,有些人,有些眼睛,从一开始,就不该被蒙上。”
她的话音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穿越了厚重的大气层。
在遥远而寂静的地球同步轨道上,那座作为星核塔能量源头的庞大星阵核心,那只被世人遗忘了数个世纪的、由无数精密构件组成的“宇宙之眼”,在接收到地面上亿万生灵汇聚而成的微弱精神共鸣后,缓缓地,睁开了。
这一夜,注定无眠。
城市的喧嚣在黎明前短暂地平息,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风暴来临前,那令人窒息的宁静。
有什么东西已经被彻底改变,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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