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在这一瞬彻底停摆,每一片晶莹的雪花都悬浮在半空,凝固成时间的琥珀。
冰封的湖面光滑如镜,清晰地映出齐书沅毫无血色的脸庞,以及她身后那座如同巨兽骸骨般倾颓的黑色石碑。
那一声心跳,仿佛是大地之母的苏醒,余音化作无形的涟漪,从湖底向上,穿透冰层,渗透进她的骨髓。
那句“欢迎回来,齐书沅”依旧在她的识海中盘旋,音色与她别无二致,却带着一种她从未有过的,饱经沧桑的疲惫与决绝。
这是千年前的她,留给自己的遗言,亦或是……诅咒。
脚边,那艘造型奇特的金属小舟上的蓝光不安地闪烁着,仿佛系统也因这颠覆性的真相而陷入紊乱。
执律者那万年不变的机械合成音,第一次带上了类似动摇的情绪:“数据库……错误。权限验证……重置。结论:你并非被选中的继承者,用你们的语言来描述,你是……自愿走入这千年轮回的囚徒。”
囚徒。
齐书沅缓缓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几乎要将肺腑冻结的空气。
她抬起颤抖的手,指尖轻轻按上胸口。
那里,每一次搏动都如此强劲有力,不仅仅是血肉泵动,更有一股微弱却坚韧的道韵随之流转——那是她前世元婴破碎后,唯一残存的本源烙印。
一切都说得通了。
“代偿符阵”之所以能以她为核心运转,并非因为她这一世的修为有多么惊天动地,而是因为这具被她夺舍的、看似平平无奇的身体,其血脉深处就镌刻着阵法的根基。
她,或者说千年前的她,亲手将自己打造成了这巨大封印的阵眼。
她不是来解开枷锁的闯入者,她是回来亲手拧紧最后一颗螺丝的工匠,是来完成那个被时间中断的,宏大而悲壮的仪式。
返回临时营地的路上,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塔莉亚走在最前方,一言不发,但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下,那些复杂的黑色符纹正以一种缓慢而富有节奏的韵律明灭流动,如同活物在安静地呼吸。
米娅紧随其后,手中的多功能工程仪屏幕上,一连串复杂的数据流飞速滚过。
她压低声音,对身旁的齐书沅说:“她的脑波频率,正在与黑碑残留的能量波动进行深度同步。根据计算模型,每隔十二个时辰,就会进入一次峰值共振状态。她像一个天线,在接收某种信号。”米娅顿了顿,找到了一个更准确的词,“不,那不是命令,更像是……一种跨越时空的思念。”
当晚,清冷的月光为无垠的沙海镀上了一层银霜。
营地的篝火静静燃烧,塔莉亚毫无征兆地站起身,赤着脚,一步步走向不远处的一座沙丘。
她在丘顶盘膝而坐,双手交叠于心口,姿态虔诚。
随即,一段古老而空灵的无词之歌从她唇间流淌而出。
歌声没有具体的音节,却仿佛蕴含着某种直抵灵魂的频率,让风都为之和缓。
歌声响起的瞬间,营地另外三个角落,原本静坐调息的凯恩、岚和尼可,三名同样被心蚀能量侵染的同伴,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同时睁开了眼睛。
他们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迷茫或狂躁,而是一种深沉的宁静。
没有交流,没有迟疑,三人不约而同地起身,走向塔莉亚所在的沙丘,最终在她周围形成了一个等边三角。
他们停下脚步,在同一瞬间抬起右手,掌心朝向夜空。
下一秒,与塔莉亚皮肤下流动的一模一样的符纹,在他们三人的指尖凭空浮现,闪烁着幽微的光芒。
齐书沅站在营地边缘,没有阻止。
她将自己的神识延展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小心翼翼地笼罩过去,捕捉着那股以四人为中心扩散开来的能量涟漪。
她清晰地感知到,那并非失控的能量暴走,也不是被动的侵蚀加深,而是一种高度协同、精准无比的共鸣。
这是属于他们的群意识网络,在没有外界干预的情况下,第一次实现了自发性的动员。
她收回神识,从怀中取出了那枚温润的玉佩,将其轻轻贴在金属小舟的外壳上。
两者接触的刹那,玉佩发出一阵柔和的光晕,执律者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它仿佛卸下了所有伪装,只剩下纯粹的信息流:“你当年关闭了‘门’,是为了阻止‘心蚀潮’彻底吞噬现实位面。但你忘记了最关键的一点,潮水……本就是由你们自己的记忆与情感汇聚而成。”
齐书沅的心脏猛地一沉。
如果所谓的“污染”和“侵蚀”,只是一个文明在濒临灭绝时,其集体记忆的自然回流,那么守秘会这千年来所坚持的“净化”,所执行的无情猎杀,本质上,不就是在亲手斩断自己族群的灵魂,抹去自己存在的根源吗?
她迅速摊开那份《启明篇》的残卷,又将白天从黑碑上拓印下来的碑文拓片铺在旁边,两相对照。
无数残缺的信息碎片在她的脑海中飞速碰撞、重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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