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的手指在苏晚手腕上微微发颤,可那力道却像铁钳一般,扣得死紧,仿佛要将她的手腕嵌入自己的掌心。他瞳孔里的冰碴子尚未完全化尽,那冰冷的目光先是扫过苏晚手背上已然结痂的血痕,血痂颜色暗沉,像是岁月留下的斑驳印记。而后,又缓缓落在自己腹部那道整齐的缝合线上,针脚细得如同绣娘精心走的丝线,均匀而细密,伤口周围竟没有半分溃烂的迹象,连渗出的血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仿佛是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你是谁?”他又问了一遍,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些,那沙哑的嗓音里,似乎还裹挟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苏晚被他捏得腕骨生疼,仿佛骨头都要被捏碎一般,但她没有躲避。她微微垂眼,静静地盯着两人交叠的手,透过昏暗的光线,能清晰地摸到他掌心那一层薄茧,硬得硌人,像是长期磨砺留下的痕迹。“逃荒的医婆女儿。”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坚定,“会扎针,会止血,会把快死的人往回捞。”
顾昭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过她的指节,动作轻柔却又带着一种莫名的执拗。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疤脸那刻意压低的咳嗽声。
他这才如梦初醒般注意到篝火旁的其他身影——一位身着粗布衫的妇人,正小心翼翼地缩在树后,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烧得迷迷糊糊的小娃,小娃的小脸因为高热而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还有七八个扛着刀的土匪,他们的刀鞘上沾着暗红的血渍,在篝火的映照下,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味。
他缓缓松开手,后背抵着柴堆,努力坐直身子,可腹部的伤口却像被撕裂一般,扯得他喉头涌上一阵腥甜。但他紧紧咬着牙,强忍着剧痛,没让自己的眉头皱一下。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疤脸腰间的短刀,刀刃在火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光,又落在对方脸上那道从眉骨一直贯到下颌的刀疤上,刀疤扭曲狰狞,宛如一条蛰伏的蜈蚣。
“你们是什么人?”他问得直接,尾音却带着暗卫特有的冷硬,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
疤脸原本用刀尖敲地的动作猛地顿住了,火星子“噗”地溅到他的鞋面上,烫得他微微一颤,但他却像被定住了一般,没有动弹。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顾昭腰间那方云纹玉佩,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贪婪与忌惮。刚才给这小子处理伤口时,他偷偷摸过这玉佩,那温凉的玉质,细腻光滑,上面雕着大宁皇室特有的九瓣莲纹,每一道纹路都仿佛在诉说着不凡的身世。
“咱就是道上讨生活的。”疤脸干笑一声,笑声中带着一丝不自然,刀尖慢慢抬起来,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不过看兄弟这派头,怕不是普通校尉?”
顾昭没有接话,反而将目光投向苏晚。她正蹲在篝火旁,用竹片轻轻挑着药罐里的药渣,袅袅蒸汽不断升腾而起,扑在她的脸上,将她眼尾的红血丝都映得透亮,那红血丝像是疲惫与坚韧交织的痕迹。
他注意到她袖管上的血渍,那不是新伤留下的血迹,而是旧血洗不干净,干结在粗布上,变得硬邦邦的,仿佛是她救人性命的无声见证。
“你救了我。”他突然说,声音轻得如同夜风拂过,“我欠你个人情。”
疤脸的刀尖“当啷”一声,重重地砸在地上,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他的喉结剧烈地动了动,盯着顾昭的眼神瞬间变了——九瓣莲纹的玉佩,暗卫特有的短刃,还有这副即便病弱却依旧压人的气势,这小子怕不是京城来的……他气得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留下一道道月牙形的痕迹。
苏晚没有回头,依旧专注地把药汁滤进陶碗里,药汁的苦涩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我不图报恩。”她端着碗,缓缓走过来,递到顾昭面前,目光平静而坚定,“就求今晚别有人掀了我这破帐篷。”
顾昭接过碗,药汁那浓郁的苦味儿直往鼻子里钻,让他不禁微微皱眉。他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目光却落在她刚才用的那把小刀上——刀刃薄得近乎透明,能清晰地照见人影,刀把上缠着已经褪色的红绳,看上去普普通通,是寻常医婆用的东西。可回想起刚才缝合时那娴熟精准的手法……他的喉结动了动,忍不住说道:“你这手艺,不像是普通医婆教的。”
苏晚没有答话,只是默默地转身去收针线包。粗麻布里躺着半卷羊肠线,还有几枚磨得发亮的银针,在微弱的火光下闪烁着清冷的光。这些都是她从现代带来的——穿越来时,白大褂口袋里的东西跟着一起穿越过来,在这乱世之中,成了她安身立命的命根子。
疤脸突然恶狠狠地跨前一步,靴底毫不留情地碾碎了几根枯枝,发出“咔嚓”的脆响。“小子,”他扯着嗓子,带着一丝挑衅地笑,“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还想护着这女娃?”
顾昭的动作比他更快,如同闪电一般。他右手猛地探进衣襟,短刃出鞘的声音犹如蛇吐信子,尖锐而冰冷,刀刃上散发的寒气瞬间贴上疤脸的喉结,仿佛一片薄冰抵在咽喉。篝火的光芒映着他左眉骨的淡疤,那双眼黑得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洞,仿佛要把人吞噬进去。“你不知道什么叫惹错人?”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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